Sunday, February 28, 2016

诺亚的烦恼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他看光是好的,就把光速设定为299,792,458m/s,并让之永远不变,不因参照系的改变而改变...” = =#奇文共赏=。=



1:1 起初,神创造天地。
1:2 奇点是空虚混沌,一切物理定律都还不适用。
1:3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他看光是好的,就把光速设定为299,792,458m/s,并让之永远不变,不因参照系的改变而改变。
1:4 神称波长范围在0.77~0.39微米之间的光为“可见”,称这个区间以外的光为“不可见”。
1:5 有可见的,有不可见的,有光明,有黑暗,这是头一日。
1:6 神说,水之间要有上下,就造出空气来,将水分开了。
1:7 他把空气设定为21%是氧,78%是氮,还有若干是二氧化碳以及其他。神称50000米高度以下的对流层和平流层为天。这是第二日。
1:8 神说:天下的水要聚集在一处,使旱地露出来。他将旱地的海岸线切割成可以互相弥补的形状,又让上面的地质特征相似,以便让人们认为大陆是漂移过的。
1:9他在水里面加氯化钠、氯化钾、氯化钙以及很多其他化合物,神称这种加过杂质的水为海。神看着是好的。
1:10他又造出不同质量的原油,将天然气和原油混合在一起,又造出硬化变黑的石炭纪森林。他看这些资源是好的,就埋在地下和水下,又使之丰富。他还造出锰结核来放置于水底。这是第三日。
1:11 11 神又造出古代动物的化石。他又造出几种将来会有的智慧生物祖先的原型,和他们应该会用的燧石埋在一起,以便让他们以为进化论是正确的。神看这是好的。
1:12 神就将它们埋在地下,但埋得不太深。
1:13 神说,地要发生青草,和结种子的菜蔬,并结果子的树木,各从其类,果子都包着核,除去香蕉。事就这样成了。神看这好像太简单了,就将其性能退化,并留下人类选择改良的余地,才看这是好的。这是第四日。
1:14 神说,天上要有光体,可以分昼夜,做记号,定节令,日子,年岁,提供光合作用所需的太阳能。
1:15 他便造出各种基本粒子,并让他们能够彼此影响。神认为这过于简单,世人必不存敬畏,于是又把它分成强相互作用力、电磁力、弱相互作用力、万有引力四种基本力,并让它们无法统一。
1:16 神又造了天体,称恒星为大光,卫星为小光。大的管昼,小的管夜,分别明暗,偶尔会有月食和日食,事就这样成了。
1:17 神看着是好的。于是有晚上,有早晨,这是第五日。
1:18 神说,水要多多滋生有生命的物,要有雀鸟飞在地面以上,天空之中。地要生出活物来,各从其类。有脊椎的和没有脊椎的,有翅膀和没有翅膀的,有脚和没有脚的,有鳍和没有鳍的,有爪和没有爪的,以及其他;然后让每个归属于不同的纲,目,科,属,种。
1:19 神不知道鸭嘴兽应该归从在哪一类,于是就把它偷偷藏在澳大利亚。
1:20 于是世界上生出丰富的物种,有脊椎的和没有脊椎的,有翅膀和没有翅膀的,有脚和没有脚的,有鳍和没有鳍的,有爪和没有爪的,以及其他,从三叶虫到雷龙。但神看恐龙太大了,就让他们灭绝,将剩下的骨头收集起来,做旧成化石,埋在地下,埋得不太深。
1:21 神预感到了碳-14纪年测定法,就改变这些东西的碳-14含量。
1:22 神最后照着自己的样子造了男人,照着一本模特杂志造了女人;又把他所厌恶的某个敌人的样子丑化后,照着造了猴子和猩猩。
1:23神就赐福给他们,又对他们说,要生养众多,遍满地面,治理这地。也要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和动物园里各样行动的活物。
1:24神说,看哪,我将遍地上一切结种子的菜蔬、马铃薯、一切树上所结有核的果子、香蕉,全赐给你们作食物。
1:25神看着一切所造的都甚好。有晚上,有早晨,这是第六日。
1:26 天地万物都造齐了。到第七日,神造物的工已经完毕,就在第七日歇了他一切的工,休息了。
1:27 神赐福给第七日,定为圣日,因为在这日神歇了他一切创造的工,就休假了。神觉得这样不够好,于是又赐福给第六日,并把它们合称为“圣双休日。”
1:28 创造天地的来历,乃是这样。
――摘自St·Necroman所著的 《Buffalible-Genesis》

诺亚被敲门声吵醒的时候,大约是半夜两点。

他之所以知道准确时间,是因为在卧室里搁着一台自制的漏壶。这台漏壶是诺亚自己设计的,实际上就是一个底部钻了六个小孔的陶水壶。水壶里装满水,水面放着一个金枪鱼鳔作的浮标,浮标连着一个可以指示刻度的杠杆。

从原理上来说,水位的下降可以带动杠杆,进而指示出准确时间。不过问题是,在以诺城,准确时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以诺人觉得辨别时间有太阳就足够了,至于晚上,那是睡觉的时候,何必知道几点呢?只有诺亚这样的怪胎才会发明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惹人讪笑。

敲门声一阵急似一阵。诺亚的老婆妮亚含糊地发出一阵鼻音,又翻过身去沉沉睡去。诺亚只好自己披上衣服,一边低声嘟哝着一边走出卧室。

诺亚家的大门上钻了一个小孔,孔内塞着一小块儿天然水晶。这样他可以不必开门就能观察到门外的动静。这个设计唯一的缺点是,由于水晶的多棱折射特性,观察者无法判断门外访客的数量。

今晚月光很好,门外站着一个——也许是数个——身披亚麻色长袍的男子。他身材高大,神情肃穆沉静,修长的双手下垂在小腹,左手叠在右手之上,下巴微微上抬,看起来就象是一个等待仆役来伏侍的大人物。

“谁在外面?”诺亚隔着大门没好气地嚷道。

“这里是义人诺亚的家吗?”来客的声音很浑厚,洋溢着奇妙的韵律,而且带一点鼻音。也许他并不是本地人,诺亚心想。

“对不起,你找错人了。”诺亚冷冷回答。他自己对于“义人”这个头衔一向没什么好感。

来客显然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回答,他停顿了一下,威严地说道:“义人诺亚,你即将有福了,你应该敞开大门,来接纳聆听,使自己变得完全。”

“我是诺亚,但不是义人诺亚。而且我不会在凌晨2点给一个陌生人开门。”

“听着,我有重要的讯息要传达给你,快打开门吧!” 来客的语气开始出现了一丝不耐烦。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在开门以后,用棍子砸我的头,抢光我的橄榄油和骡子?”诺亚丝毫没有退让,这涉及到私人财产的尊严,还有半夜被人拽出被窝的愤怒。来客上前走了一步,诺亚害怕他会用他强壮的手臂把木门砸坏。所幸这种暴力行为并没有发生,来客只是凑得更近,以使声音听起来更加有威胁感。

“我一个指头就可以毁掉整个以诺城。我之所以不这么作,是因为你关系到整个人类的未来,所以我需要你自愿打开家门。”

“除非你告诉我来意,否则我要回去睡觉了。”诺亚故意在地板上跺了跺脚步,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决心。这个恼羞成怒的家伙开始吹牛了,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予理睬。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在诺亚决定真的回房间睡觉之前,来客肩膀陡然下垂,放弃似地叹了口气,说道:

“……好把,是至高无上者要见你,希望他能原谅你的无礼。”

“谁?”

“至高无上者。”

“我是说他的名字。”

来客的表情有些扭曲,怒火从皮肤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他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压低声音说道:

“他的名字是神圣的,不可经由嘴去说出来。”

诺亚偏过头琢磨了一下,猛然一拍巴掌:“哦,我知道了,是耶和华吧?那些老拉比总念叨什么‘你不可妄称耶和华你神的名’”

“你怎么敢……”

这个轻佻的猜测惹恼了来客,他怒吼一声,他退后几步,瞳孔开始变成火红颜色。强大的压力瞬间充满诺亚家大门前的街道,来客微微拱起腰,一对巨大的洁白羽翼从他的背部呼啦一下伸展开来,每一次拍动都带来一阵强劲的旋风。

月光似乎黯淡了一些,更多对耀眼的羽翼逐次展开,庄严肃穆,四下被神圣的气息所笼罩,已经开始有小石子浮在空气中。

“罪人,你改悔吧!”

威胁从来客嘴唇喷吐而出,诺亚见状不妙,连忙扯动门旁的一根绳子。这根麻绳带动门廊顶端几个设计巧妙的滑轮组,然后一个装满了劣质葡萄酒的木桶开始逐渐倾斜。这桶酒是诺亚去年研究酿酒技术时的失败作品,非常失败,以至于这酒甚至可以用来防盗。

哗啦!

猝不及防的天使被足足一桶劣酒从头淋到脚,那些刚刚展开的巨大羽翼被粘稠的类酒精液体弄的污秽不堪,变得笨拙而邋遢,羽毛失去了滑腻的触感,圣洁的气息被劣酒刺鼻的味道所掩盖。

天使的怒火被葡萄酒浇熄了,他狼狈地甩了甩翅膀,试图摆脱这些粘糊糊的东西,但只是让事情变得更糟。几滴暗红色的液体顺着他额头湿答答的发缕滴下来,把长袍弄的象是醉鬼穿过的一般。现在的他看起来,好象一只长着数对翅膀、掉进浆糊缸里的红白两色野鸭。

“你再不走,我就要往外扔火石了。”

诺亚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天使知道这个顽固的家伙绝不是在开玩笑,同时,他也清楚酒精的燃点并不高。

于是他明智地选择了转身离去。

不幸的是,天使无法收回翅膀,因为把浸满了葡萄酒的笨重翅膀收回身体,就象是直接穿一条刚洗过的内裤一样不舒服。于是这位午夜的天使只好拖着耷拉下来的三对翅膀离开,一路踉跄,甚至有几次还差点卡在狭窄的巷子里。在他身后是一长串葡萄酒的滴痕。

天使蠕动嘴唇,想骂几句脏话,但一想到戒律,只好悻悻地闭上嘴,这让他的心情更加沮丧。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飞着来的,现在却要走回去……

诺亚确认那家伙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以后,这才回到卧室。他钻进被子之前低声嘟哝了一句:“我想这应该能给那个假冒天使的家伙一点教训了。”然后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七点整,诺亚从床上慢悠悠地爬起来,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

妮娅已经起床很久了。在她丈夫蒙头大睡的时候,她已经打扫干净了房间、仓库、畜栏和鸡舍,喂饱了三个儿子闪、含、雅弗和三个儿媳妇,并开始准备午饭。应付这一大家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嫁了这么一个奇怪的丈夫以后,除了日常家务还得应付他那些层出不穷的怪念头。

唯一让她可以安慰自己的是,诺亚的父亲已经去世了,不必再伺候老人。

诺亚的父亲拉麦在五年之前死于病。临死前拉麦说:“这个儿子必为我们的操作和手中的劳苦安慰我们。这操作劳苦是因为耶和华咒诅地。”诺亚一直觉得他父亲的话只是单纯的抱怨,因为他没有象父亲期望的那样成为一名面包师,而是变成了一名工匠,这让拉麦很伤心。

诺亚从小就很有反叛精神,而且充满了奇思妙想。他经常在半夜偷偷翻墙跑出去,和同伴们一起骑着喂了颠茄的骆驼在以诺城的大街上疯跑;或者制造一个可以发出巨大噪音的风车,把它竖在广场上,听不同风速发出不同音阶的声音——那个风车最高发出过High C,然后毁于飓风。

他甚至自己提炼大麻。这是一种绿色植物,诺亚发现把这种植物的油榨出来,可以让人上瘾。他定期在以诺城兜售这些东西,很快就赢得了一大批忠实的客户。

现在诺亚在城东有一个自己的手工作坊。他每天都泡在作坊里,每隔一段时间就鼓捣出一些奇怪的东西。妮娅一开始还试图规劝他作一些值得别人尊敬的营生,后来也看开了,只要家里够吃够喝没乱子,就随便他怎么折腾都好——何况贩卖大麻油的利润非常高。

诺亚起床吃好早饭,和妮娅与孩子们——不包括儿媳妇——吻别,然后迈着悠闲的步子朝以诺城唯一的一家酒馆走去。

一路上,两侧的民房不时有居民冲诺亚吆喝:“嘿!以诺城的发明家,你的那只木鸟和牛皮究竟谁先飞上天了?”,或者是“诺亚你的双孔衍射试验解释了什么?是拉米寡妇的南瓜色内裤吗?”

每一句俏皮话都引起一阵哄堂大笑。以诺城的民风脚踏实地,对于诺亚这样整天不务正业的怪家伙根本不能理解。诺亚对这样的讪笑只是耸了耸肩,他根本不在乎,那些蠢材哪里知道科学的乐趣。

科学不光是乐趣,而且还能带来利益,诺亚怀里鼓鼓囊囊的东西就证明了这一点。

这是一家很豪华的酒馆,名字叫做“神恩无限”。它其实只是一个长约二十五肘、宽约二十肘的宽大房间,地板上铺着羊毛毯,中央的矮桌上摆着各种酒水、蜂蜜和羊奶,客人们或躺或卧,靠在柔软的地毯上开怀畅饮,不时与旁边的人高谈阔论。

诺亚走进酒馆的时候,客人们都纷纷坐起来跟他打招呼。诺亚在这里很受欢迎,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能够提炼大麻油的人。这个优点让别人对他的其他怪癖多少能够容忍几分。

诺亚笑眯眯地朝每个人问候,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叠黄灿灿颜色的莎草纸。这些莎草纸已经吸饱了大麻油,摸起来非常滑腻。兴奋的酒客们纷纷凑过来,每人拿走一张莎草纸,把它裹到烟草叶上,再卷成筒形,急不可待地点燃。一时间酒馆里烟雾缭绕,人声鼎沸。

当然,这一切都不是免费的。每一个取走莎草纸的人,都给诺亚一些东西作为交换。有些人给的是骡子和马,有些人给的是上好的乳酪,还有些人试图用自己的妻女作交换,最后一个被诺亚礼貌而坚决地拒绝了,他不想让妮娅伤心。


交易非常顺利,一会儿功夫诺亚就已经赚的盘满钵满,今天的收入足够他们家吃上一星期了。诺亚正打算收摊,这时候有一个人拍拍他的肩膀,用好奇的语气说:“能给我一支吗?”

“哦,你有什么来交换?”诺亚问,同时观察了一下这个人。这张脸他没见过,估计是外乡人。

“你全家的幸福,你看这个如何?”

那人笑笑,说的很认真。这是一张平凡的脸,即使笑起来也不见任何情绪波动,就好像是一张平面画。诺亚的怪癖又犯了,忽然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他对古怪的东西或者人都有很强烈的兴趣。他递给那人一张大麻莎草纸:“很好,成交,不过我想知道你怎么支付?”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这东西该怎么用?”

诺亚热心地教这个外乡人如何在烟叶上扎洞,以便能够更彻底地渗入大麻油;如何把烟叶和莎草纸巧妙地卷在一起;如何用高温的煤炭块点燃;如何吸……

外乡人很快就深深吸了生平第一口大麻烟,淡蓝色的烟雾从他的鼻子里喷出,喉咙里发出一阵舒服的呻吟。

“很带劲吧?它可以让你头脑清晰。”诺亚得意地说。

外乡人点了点头,又吸了一口,表情无比享受。这时候他们身旁一个吸足了大麻的酒客突然把杯子扔向天空,兴奋地大声嚷了一句:“天堂啊!就在这里!何必去天上求呢!”

外乡人听到这一句话,不禁皱了皱眉头:“这听起来有些僭越权威,你们这里的风俗可不怎么高尚。”“那是吸过大麻兴奋过头而已,不必在意,不会抢了上帝的生意。”诺亚漫不经心地回答,低下头开始清点这一次交易的收入。

“这种东西容许人类这么放纵,难道不违背神的旨意么?”

“神说将遍地上一切结种子的菜蔬和一切树上所结有核的果子,全赐给我们作食物。这当然也包括四氢大麻酚。”

“什么?”

“四氢大麻酚,就是我提炼的大麻油,这是它的学名。我想神赐给我们植物的时候,一定是连里面的化学物质都赐给我们。”

“可我记得人类共同的始祖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里,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起了名字,难道我们不该遵循,何必去另立名目呢?”

诺亚拿起一截大麻莎草纸,解释给外乡人听:“大麻是植物的名字。而我命名的,只是它其中一部分化学成分,连10%都不到,当时亚当可没细致到这份儿上。”

外乡人不再说什么。

“好吧,我就要走了,你要如何支付你的承诺呢?”诺亚问。

外乡人把烟搁下,吐出一个烟圈:“你在城里有一个作坊吧?我们不妨散步过去,我会慢慢告诉你。”

“也好。”
于是两个人动身离开酒馆,把那一群已经进行癫狂状态的酒客抛在身后。诺亚带着外乡人在以诺城的大街小巷兜来兜去,这个人奇异的表情不时招致路人好奇的眼光。他们这里很少有外地人拜访,不过当他们发现陪同的人是诺亚时,就恍然大悟了——和怪胎同行的,当然也是怪胎。

当他们走入一条僻静的无人巷子时,外乡人忽然平静地说:

“我决定毁灭世界。”

诺亚猛然停下脚步。外乡人猜测他下一个动作就该是跪在地上哭泣了,但是这个猜测落空了。诺亚只是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每个人在失意的时候,都难免会这么想,我能理解。”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

“好吧,就当你是认真的,那你如何支付我的酬劳?”

外乡人唇边露出一丝微笑:“而我支付给你的报酬,就是你全家在这场灾难中的安全。”

“哦,这听起来很又吸引力。但是为什么你要毁灭世界?”诺亚没当真,但是饶有兴趣听他说下去。

“人在地上罪恶很大,终日所思想的尽都是恶 ,他们整天只知道酗酒、玩闹、吸毒(说到这里,诺亚比出一个抱歉的手势)我后悔把他们造出来,所以我要把所造的人和走兽,并昆虫及空中的飞鸟,都从地上除去。我造他们后悔了。”

“真是激进的观点,而且左倾,这么说你是个革命家喽?”

外乡人傲然道:“不要拿那种卑微的东西来比拟我,我是自有、永有、不依附任何东西而存在的。”

“好吧好吧,那你到底是谁?”

“昨天你赶走了我的使者,所以我决定亲自来了。”

诺亚挠了挠头,上下打量了外乡人一番,有些惊讶:“这么说,你就是耶和华?”

显然这个直截了当的称呼让外乡人很不舒服,他的腮帮子鼓了鼓,不好发作,最终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他在等待着诺亚匍匐在他脚下,浑身颤抖着恳求神的宽恕。可诺亚只是瞪大了眼睛,用一种看奇珍异兽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这么说,你是真的耶和华?”诺亚试图伸出一根指头去碰他,但被巧妙而不失体面地躲开了。耶和华严肃地警告他:“你不可以试探你的神,以诺城的拉比没教过你吗?”

“哦,自从我上次把硫黄、硝石和草木灰倒在祭坛上以后,他们就不让我进教堂了。”

“……这不算是大罪过吧?”

“看从什么角度来理解了。我当时只是想试验一下这种混合物在密闭环境下的高温反应,结果一个拉比在用羔羊祭神的时候替我点了火,然后爆炸了……”

“好了,好了,这与主题无关。”耶和华摆了摆手,“总之,我决定要毁掉这个世界,而且需要你的帮助。”

“可你打算怎么作?如果是要刚才那个爆炸配方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是1:7.5:1.5,威力最大。”

“不,不用那种简陋的东西,将会有一场大洪水,淹没整个世界。”耶和华威严地说。

诺亚忽然爆出一阵哈哈大笑,他笑的太剧烈了,以至于鼻涕眼泪哗哗地流出来,让耶和华莫名其妙。好不容易等到他停下来,耶和华问他为什么会笑,诺亚喘着气回答:“真有你的……我笑得不行了……大洪水?你知道不知道如果要淹没整个世界,得要多大的降水量啊?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水,你又打算把水排去何处?”

耶和华挑了挑眉头:“一般来讲,这是很荒谬的。但是我是神,我既然有办法创造天地,就有办法毁掉他。发动滔天洪水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可整个世界的陆地面积大约是2.98亿平方肘,就算3亿吧。如果你想达到淹没的效果,就必须要准备起码10肘深的水,也就是30亿立方肘的海水。海水的平均密度……要把这么多水克服重力抬升起来,流经所有陆地,需要作的功是……我的天,你就别指望在第七天歇了一切工了。”

上帝咆哮道:“不要问我技术细节,神迹是不可捉摸的。”

“这可不一定呢。就算是上帝,也不能违背自然规律办事啊。自然规律是你创造的,如果你违反了,就等于否定了自己。对神来说,这和自杀是相效的吧?”

耶和华似乎被这个逻辑给吓住了,过了半天,他才回答说:“……当然啦,一切都会按照自然规律实现,我只是作为第一推动力存在罢了。”

“那就好,总得给神迹找点科学的理由,否则人类早晚会意识到神在科学体系里是不必需的。”诺亚带着满意的神气,“不过你干嘛偷偷摸摸地告诉我,干嘛不干脆显示一下神迹吓唬一下全世界的人?”

“该死,我不想把这件事弄的太过招摇!至少目前不想。”上帝愤怒地拍了拍袍子,这个讨厌的家伙问了太多问题。他现在终于了解,人类最讨厌的地方不是擅自吃了智慧果,而是拥有太旺盛的好奇心。

两个人的谈话陷入了停顿,于是一起沉默地向前走去。在诺亚作坊高高的烟囱进入两个人的视线时 耶和华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缓缓开口说道:

“我有一份工作给你。如果你能够完成,那么就可以挽救你的全家。”

诺亚皱了皱眉头。

“等等,我们刚才不是说好了吗?你挽救我全家,只是用来换我的大麻叶子,现在怎么又多了一份工作?”

“因为这很重大。”

“没啦?就这么个理由?”

“没了。”耶和华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矜持,他猛然揪住诺亚的衣领,凑到他鼻子跟前恶狠狠地喝道,“听着!不要试图挑战神的权威,不准再问一些蠢问题。我要你造一条他吗的方舟,把你全家和我想保存的该死的动物都给我放进去。这样当洪水降临的时候,你们这些混蛋就能够幸免遇难,给新世界保留一些该死的种子,明白了吗?”

“不能带上那些酒馆里的朋友么?他们是我的老主顾。”

“不行!”

“那玛法和诺安呢,玛法的无酵饼作的很好吃,诺安还欠着我钱。”

“我说不行!只有你和你的全家!”耶和华几乎是用吼,诺亚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被震聋了。他推开耶和华,有些胆怯地说:“就是说,我替你完成这项工作,你保我一家大小平安。”

“对。”耶和华松开他的衣领,似乎松了一口气。

“听起来象是个威胁。”诺亚低声咕哝着。“可你为什么选中我?而不是那些拉比或者城市总督?”

“只有你是一个完全的义人,而且你刚才与我同行。”

“完全的义人……别傻了。我才不信这个理由。义人们都是些拿道德标准衡量物理定律的白痴。”

耶和华的表情告诉诺亚,他内心里也是十分赞同这个说法的。“好吧,事实上是这样,整个以诺城只有你具备工程学的背景,其他人甚至不知道如何把钉子敲进墙里。”

“这个理由还差不多,爱科学的人总会活得长一些。”诺亚掏出钥匙,打开作坊的大门,作了个邀请的手势,“不进来喝杯奶茶么?”

“不了,我不想在人间呆的太久,这里弥漫的杀伐气息让我很不舒服。”

“那好吧,明天一早请过来这里。”

“什么?我还来作什么?你的建造工作不应该立刻开始么?”耶和华一愣。

“很多细节还得敲定才行,我们要谈的事情可多了。这可是毁天灭地的大事呐。”

耶和华按了按太阳穴,他以为自己已经受够了,想不到明天这种折磨还要继续。如果这家伙不是整个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他早就被闪电劈死了。耶和华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撒旦一直没有试图诱惑诺亚,那家伙的眼光倒是一向很准,知道谁可以诱惑谁避之则吉……

等到耶和华走开七步以后,作坊的门忽然又打开了,诺亚的头从里面伸出来:

“喂,我说耶………呃,我主耶和华。”他在称呼上作了妥协。

“又有什么事?”耶和华近乎绝望地呻吟。

“我要向你忏悔。其实我不是考虑到家人安慰才答应的——你淹没整个世界这个狂想,简直太对我胃口了,太好玩了。”诺亚咧开嘴笑了笑。“我迫不及待要看看呢。”

说完以后,诺亚砰地把门给关上了。耶和华在一瞬间对自己的选择有些后悔。但神是不能后悔的。


第二天一大早,耶和华还是以那个外乡人的样子出现,他不想被以诺城的人认出来。耶和华飞快地走到诺亚作坊门口,看看左右没人,敲了敲门。

让他吓了一跳的是,门里响起一阵响亮的喇叭声,然后木门自动打开了。上帝从门后认出了一些机械的结构,不过那看起来很复杂,不象是神的造物。

“请进。”

诺亚早已经在作坊里恭候了,他悠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耳朵上夹着一支削尖的石笔,手边堆着一大堆泥版和莎草纸。等到耶和华作到他对面,诺亚推给他一杯饮料,这是用刚生出来的芦笋芽尖泡的,很是爽口。耶和华犹豫了一下,只喝了一小口。这让他想起来那名不幸的报喜天使——那位天使自从被浇了一身葡萄酒以后,一直郁郁寡欢,每天跑去凡间借酒浇愁,还学会了用翅膀划拳,这可不是好兆头。他早晚会堕落。

诺亚看耶和华没有继续喝的意思,于是开口说道:“我是想听听你对整个工程的具体要求,我们作工,总要遵照神的旨意嘛。”诺亚给他戴了一个高帽。耶和华暗自松了一口气,这家伙到底还知道敬神。

“那我们从哪里开始?”

“既然要作一个方舟,那总得告诉我你想把他造成什么样子。”

诺亚把泥板和莎草纸摊开,从耳朵上把石笔取下来,摆出聆听的架势。耶和华很满意,略作思忖,然后说:“你要用歌斐木造一只方舟 , 分一间一间地造 ,里外抹上松香 。”

“松香是打算防水用的吧?”诺亚把这些要求一一记录下来,“这个选择很好,可惜还不够好。我个人建议用竹漆,那个的防渗性更好一些。至于建材,你难道不喜欢柏木或橡木?”

“歌斐这名字听起来比较神圣——这可是一条圣船。”

“这也是一条要在全球大洪水里航行的船,没理由不把它造的尽量结实点。哥斐木的木质太疏松了,我怕一个两米高的海浪就能让它散架,然后我全家、地球上的动物还有你的名声就全沉入海沟了。”诺亚说。

上帝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于是妥协了:“那么用橡木吧,不过在采购单上还是请标明歌斐木。”

“其实,如果使用一种铁矿石的化合物,抗风浪性和会更好,我曾经试验过,只要往铁里加一些炭就行。”

“它神圣吗?”上帝只关心这个。

“你可以把它叫做歌斐钢。”诺亚随即叹了一口气,“可惜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大规模生产,我的发明对于以诺城的技术能力来说太超前了,就算知道原理也没什么用。”

“我在创世的时候,可没想过这样的事,铁就足够好了。”

“这个问题我们等一下再讨论,你继续说吧。”

上帝深吸了口气,他对接下来的话很有信心,昨天揣摩考虑了很久:“方舟的造法乃是这样,要长三百肘,宽五十肘,高三十肘。方舟上边要留透光处,高一肘。方舟的门要开在旁边。方舟要分上,中,下三层。”

诺亚带着挑剔的眼光看了一眼记录:“只是这些而已?”

“呃?”

“恕我直言,你现在的,只是造一间大屋子罢了。”诺亚不耐烦地用笔捅捅耳朵。

“我只是个客户,诺亚,客户只会提出自己的需求,而具体的则由你们来完成,不是吗?”

“那你一开始就应该告诉我,你要造的只是一个能浮起来的木房子。如果你想造一艘船,起码该告诉我你想要的吨位、船型、桅杆结构,还有你想要的最大载重量——你想装多少动物?”

“我正要说到这里呢,不要打断我!”耶和华恼火地拍了拍桌子。诺亚出于对唯一真神的敬畏,于是闭上了嘴。
说明1:尽管在杂志上已经作了说明,不过为了预防可能存在的抄袭指责和粗心读者的怀疑,还是声明一下,开头创世纪的章节来源于necroman大人(http://necromanov.spaces.live.com/blog/cns!707859757673BCEF!314.entry?&_c02_owner=1),我以一顿煌记煌的代价征得了他的同意并作了部分修改用在小说里。作为额外的回报——如小说开头所示——我把他封了圣。

说明2:尽管本文已经刊登于《世界科幻博览》第11期,但这个版本将会有一个不同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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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要说到这里呢,不要打断我!”耶和华恼火地拍了拍桌子。诺亚出于对唯一真神的敬畏,于是闭上了嘴。

“凡洁净的畜类,你要带七公七母。不洁净的畜类,你要带一公一母。空中的飞鸟,也要带七公七母,可以留种,活在全地上。”

“这是你全部想带的东西?”

“对。”

“那……我能问个问题吗?”

耶和华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只要问题不蠢就可以,问吧。”

“蝙蝠我们要不要带?”

耶和华似乎被噎了一下:“呃?你说蝙蝠?”

“对啊,蝙蝠的分类很重要,我不知道他算畜类还是鸟类……你看他象牛一样会哺乳,还象杜鹃一样会飞。”

“算鸟吧……”耶和华的口气很不确定,他忘记当初为什么要造它。

诺亚埋头记录,然后抬起头:“哦,对了,还有鸭嘴兽,我记得那是个怪胎。”

“那个不要管,它在澳大利亚过的很好。”上帝压住怒气。

“下一个问题,空中的飞鸟包括渡渡鸟吗?那家伙可不会飞。”

“算了,让它灭绝吧。”

于是诺亚把这种不幸的生物从名单上勾掉,心想大洪水之后大概就没人能见到它了。上帝唯恐他又提出什么古怪的问题,他知道对付这种家伙最好的办法,就是尽量把话说的模糊,于是他急忙抢过话头:

“飞鸟各从其类,畜生各从其类,地上的昆虫各从其类,就这样。”

“从什么类?你是指按照门-纲-目-科-属这样的层次划分吗?还是按照你说的上帝式分类法:洁净的,和不洁净的?”

“随便你……”耶和华不耐烦地嘟囔,“反正只要把那些蚂蚁、蜜蜂、蜘蛛之类的都塞进去就好了。”

诺亚若有所思地拿石笔敲了敲下颌:“可是,我必须指出,蜘蛛属于蛛形纲的,和昆虫纲是并列关系。昆虫都有六条腿儿。”

“这我还真没怎么注意过,当时要造太多东西,我照顾不到细节。”上帝试图辩解。

“其实很好分辨,你捉一只蟑螂来就知道了——不过我觉得蟑螂就不必特别关照了,那玩意到哪里都活得下去,无论是大洪水还是杀虫剂都很难把他们都干掉。只要你不象掉玛哪一样掉拖鞋,它就绝不会灭亡。”

“我尽量。”耶和华尽可能让自己的回答简洁,免得节外生枝,“最后一点,你要拿各样食物积蓄起来,好作你和它们的食物 。”

“扑通”一声,诺亚从椅子上滑落下去,手里的泥版也摔到了地上,裂成数段。上帝伸出手去把他搀扶起来,却听到他的嘴里发出一连串呻吟和抱怨。

“你疯了吗?给它们每一种都准备食物?那得花多大的功夫啊!”

“青草、水果和肉,难道这些还不够么?”

“根本没那么简单。”诺亚把裂开的泥版其中一段拿给上帝看,“这家伙只吃12种桉树叶的树叶,它们全都生长在南半球的那块大陆上。”他又翻出另外一块:“而这个家伙,只吃特定范围内的竹叶,以诺城方圆几百公里内根本就不产这种植物,得去东边找。你不能指望方舟上给他们提供完全的食谱。”

“方舟只是为了保全物种,不是为了在里面另建一套生物圈系统嘛……”上帝回答。

“按照您的设想,我们最少有将近一百五十万种动物需要带走呢。”诺亚语带讽刺地说道,“就算它们忽然全都不挑食,只吃肉和干草——你打算发多少天的洪水?”

“一百多天吧……”上帝的语气变的有些不确定。

“好,就算是一百天吧。150万种动物四分之三吃干草,四分之一吃肉,——这是根据食物链能量传递性划分的比例——每一种动物每天喂两次,平均一次喂两弥那食物(Maneh,圣经重量单位,约等于500公克)那么我们至少得需要2千万他连得的干草和肉!(Talent,圣经重量单位,约等于三十公斤)”

“还不只如此,我们全家还得照料这些该死的洁净动物的排泄。每天光这些家伙排泄的粪便,就至少有十几万他连得。我们一家只有八口人,就算没日没夜不停地干,每天也只能清除十分之一。这样不用一星期,你就会得到一条大粪方舟。”

“还有通风系统,我们必须得为每一只动物提供良好的空气循环,否则他们会被汗液、粪便臭味和腐烂食物活活熏死。这得要一整套中央空调系统,以及非常复杂的通风管道,这些都必须在设计船体的时候就考虑到。现在的技术能力,甚至连扇页和管道阀门都作不出来。”

上帝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确实没考虑过这么多。诺亚摊开双手,用宽慰的口气说:“当然,这一切困难实际上都是不存在的。”

上帝猛然抬起头来,眼神里似乎恢复了希望:“哦?你有主意了?”

“不,我只是想说,这一切困难的基础甚至都是不存在的。”诺亚拿起石笔来,罗列出一连串可怕的数字,这些数字在上帝眼里,比他安放在伊甸园周围会四面发火的基路伯还可怕。

“根据你给的方舟尺寸,三百乘五十乘三十,就是说整个方舟的空间是四十五万立方肘。您希望留种的150万种动物,平均每一种动物只能分到0.3立方肘,这点地方甚至不够一只狒狒蹲着的,何况还得带上七对。”

“可老鼠和几维鸟占不了多少地方吧?”

“您的名单里还有大象、河马和苏门答腊犀牛呢。光一对非洲象,就有六百多他连得重。”诺亚最后作出了结论:“总之,别指望您的小方舟能够放下这么多动物、食物和他们的粪便——我这还没考虑我全家的居住条件呢,我那几个儿媳妇可对隐私看的很重。”

上帝已经被这些计算弄晕了头,他揉着太阳穴,默不作声。

“还有,您只提及了动物,却忘记了植物。地球上植物的种类恐怕比动物还多,如果不采集他们的种子,等到洪水退去以后,这一船的东西恐怕只能靠吃蓝藻活着了。”

然后诺亚毫不留情地朝井下扔进最后一块石头:

“退一万步说,即使我们很幸运地捉到了全部动物,搜集到了全部植物种子,并且把他们都挤进方舟,它的总载重量也已经超过了浮力,它一入水就会沉下去,变成潜水艇——你要我建一艘潜水艇吗?”

“哦,不。”

“我想也是,一艘潜水艇要求的技术更复杂。实际上一开始我就猜到了,您的方舟计划在现有的技术条件下是不可能实现的。”

“今天就到这里吧。”上帝用微弱的声音说。诺亚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动手为他卷了一支大麻烟:“来吸一支吧,这支是免费的。”

上帝听到后半句,把烟接了过去。诺亚点燃烟卷,上帝贪婪地吸了几口,疲惫的神色减弱了几分。他创造了天地和自然规律,可自己却被这种规律折腾得精疲力尽。施展神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否定自己可不是好玩的事情。早知道如此费神,他宁可去造一块自己举不起来的石头——至少那是一件更为单纯的任务。


诺亚一直安静地在旁边等着,等到上帝情绪稍微恢复了一些,他递给他一块湿毛巾,上帝擦了擦脸。

“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吧。”诺亚好心地说。

上帝长长呼出一口气,他注意到诺亚的话里似乎隐藏着什么意思。“你是说,还有解决的希望?”诺亚冲他挤了挤眼睛:“我可没这么承诺过,不过这么有趣的事情,只因为一点点小困难就退缩,未免太可惜了。科学家的字典里可没有‘不可能’这个单词。”说完他舒坦地朝椅子靠过去,双手交叉:“碰到无法解决的事情时,我建议你立刻上床睡觉,把麻烦扔给明天的自己。”

“那好吧……明天我会在同一时间来找你——以同样的形貌。”上帝嘟囔着站起身来,转身离去,临走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根大麻烟揣进了亚麻长袍内。

作坊那扇拥有复杂机械构造的大门甚至都没有挪动一毫米,上帝就这样凭空从诺亚的视野里消失了,彷佛从来不曾来过一样。诺亚羡慕地“啧”了一声,他知道这种现象并不违背自然规律,只是量子物理一个小小应用罢了。他的信仰并不坚定,所以无法体察到如同概率波一样弥散在空中的神的圣灵在沉思:

“必须承认,这个讨厌的家伙确实有些才能。”

诺亚回到家的时候,他老婆妮娅刚刚把所有的绵羊都赶进羊圈,他的三个孩子闪、含、雅弗正在把成堆的矿石进行分类。这是诺亚分配给他们的任务,可怜的孩子们虽然无法理解老爹的怪嗜好,好在他们都很孝顺。他们的妻子们乐此不疲地在跷跷板上玩着游戏,并不时大呼小叫,她们每一次上下,都通过一个巧妙设计的装置给诺亚家的水缸压入一夸脱清水。

“今天的收入怎么样?”妮娅对诺亚说。诺亚从口袋里掏出所有的收入,递到妮亚的手里。她仔细地数了数,疑惑地抬起了头:“和前天的数目有些不对,是你又给那些骗吃骗喝的傻瓜赊帐了吧?”

“的确是赊帐了。”诺亚老老实实承认,“不过对方可不是骗吃骗喝的傻瓜。”

“他是不是许诺给你在未来有一个可预期的丰厚回报?”妮娅盯着自己的丈夫,双手已经叉到了腰间。

“可以这么说。”

“是不是他还自称拥有尊贵身份,这种身份尊贵到不需要任何契约就足以用来维持信用?”

“呃……就算是吧。”

“那么他就是一个骗吃骗喝的傻瓜。”妮娅作出了结论。

如果说诺亚是人类第一位科学家的话,他的老婆妮亚就是人类第一位金融家——实用主义、唯利是图、对数字极其敏感,而且对信用这种东西充满了不信任感。她一直相信努力工作才是正途,对于丈夫的种种怪念头一直持消极态度,除非它们确实能够带来实质好处或用处,比如大麻。

她甚至暗地里对丈夫诺亚的每一件发明都作了记录,并计算之间的比率。妮娅的统计数字显示,诺亚平均每十项发明中,有一点五项发明具有实际用途。于是诺亚家的产业里保留了大麻烟、日晷、莎草纸和犁铧,磁线圈感应装置和胶泥活字等则被无情地砍掉了,这些发现至少在这个时代没什么用处。

“不要因为别人说了几句好话或者装可怜就心软,他们只不过是想不劳而获罢了。等价交换,这难道不是人人都该遵守的真理么?”妮娅一边招呼孩子们进屋一边唠叨。她觉得自己的丈夫太没有经济头脑了,这个残酷的世界可不是靠良心才活下去的。科学家都太天真。

“不,不,这次可不一样呢。”诺亚兴奋地搓着手,对他的妻子进行开导,“这次可不一样。”

“哪里不同?”妮娅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你会知道的。”

于是那天晚上一直到上床前,夫妻两个都没有再说过这个话题。直到太阳因上帝的神秘力量转去了另外一个半球,夜幕降临,他们两个脱去长袍,用橄榄油漱完口,钻进温暖的被子。妮娅转过身来,用手推了推诺亚的肩膀,迫不及待地问道:“快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

“你还记得昨天晚上来的访客么?”诺亚问道。妮娅模模糊糊有些印象,不过她只是听到似乎有敲门声。

“来者是一位告喜天使。”

妮娅眼睛一下子瞪得浑圆,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说什么?一位告喜天使?”

“对,一位真正的告喜天使,它甚至向我展示了六对漂亮的翅膀呢。尽管从空气动力学的角度来说,那样并不适宜飞行……”

妮娅打断了丈夫的分析,她的声音甚至有些发颤:“我的上帝,一位天使,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呃……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误会。”

然后诺亚把那个关于葡萄酒的心酸故事讲给自己的老婆听。妮娅先是愕然地愣在原地,等到她确信自己的丈夫并不是开玩笑时,怒火彷佛从地狱的缝隙喷射出来,冲诺亚咆哮道:“天呐,你这个老傻瓜究竟作了什么?上帝会降下天火给我们的!他会以为我们都是些亵渎神灵的罪人!我们两个、我们的六个孩子、我们的一百二十头羊、我们的五十桶橄榄油和香料,还有六十三块银子,噢,上帝啊!”

诺亚平静地抚慰几乎陷入狂暴的妻子:“事实上,跟我赊帐的,正是耶和华本人。”

妮娅的怒气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情绪。接着诺亚把自己与耶和华的交易、以及上帝的宏伟计划告诉妮娅,当然,忽略掉了所有的技术细节。妮娅详细地听完丈夫的汇报,最终总算相信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就是说,上帝真的打算毁掉这个世界,除了我们以外?”

“是的。”

“你确定上帝只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们?”

“嗯,我猜这已经够他受得了。”

“每个人都想活命,而只有我们拥有建设方舟的合约,这意味着什么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妮娅强忍住内心的喜悦。

诺亚在技术以外的领域有些迟钝,他迟疑地猜测:“意味着环保?”

“不,是垄断!”妮娅大吼道,眼神闪闪。

妮娅的头脑无法超越时代去给“垄断”这个词下一个准确定义,但她对于垄断所带来的丰厚利润却知之甚详,而且甘之如饴。

“那么,他的方舟什么时候开始造?”她有些迫不及待,索性盘腿坐在床上。

诺亚为难地挠了挠头,告诉她上帝的计划从技术上是无法实现时,从笨头笨脑的船体结构到那个疯狂的动物拯救计划,都经不起实践检验。妮娅有些失望,她略微沉思了一下,随即问道:“那么上帝知道这一点么?”

“知道一部分,我今天给他解释了半天。不过神都是有自尊心的,我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

“所以他还没死心吧?”

“至少还没放弃。他的计划缺少可行性,但并不代表他的目标无法达到。一条路不通,还有其他的捷径。我有一些想法,明天会一一说给他听。”诺亚说到这个话题时神情很激动,他的头盖骨内不知道在一瞬间发酵出多少古怪主意。

“这很好。” 妮娅今天第一次对丈夫表示赞许,她露出了甜美的微笑,用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亲爱的,记得不要让上帝死心,就算无法解决,也要尽量让他以为还有希望。我们要牢牢钓住这位大客户,得让他确信,我们是唯一能作成这件事的人。明天早上我去烤一只羔羊你带过去,据说耶和华很喜欢。”

“我想,很快上帝大概就会要求所有的信徒奉献大麻烟了。”

夫妻两个的谈话很快结束了,源自科学和商业的激情驱动他们在睡前又缠绵了一回。最后疲惫的诺亚抚摸着女性细腻的肌肤,沉沉睡去;妮娅却看着天花板,辗转反侧,昂扬的神经冲动把试图入侵的睡神一次又一次打至遍体鳞伤。

大约夜里两点的时候,又有敲门声响了起来。一共响了三声,每一声之间的间隔都完全相同,显得十分谨慎且礼貌。诺亚睡的很死,一直处于浅层睡眠的妮娅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心想该不会是那个倒霉的告喜天使又来了吧,于是匆匆起身披上一件衣服,走到门口。出于谨慎,妮娅没有学她冒失的丈夫粗暴地推翻另外一桶葡萄酒,而是从门镜望出去。

门外站着一个身穿黑袍的人,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他的容貌,不过妮娅注意到他露在外面的双脚似乎有某种偶蹄目动物的特征。

“到底是谁?都已经这么晚了。”

“在下是晨曦之星路西法,现在与我交谈的是以诺城的鲜花、义人诺亚的忠贞妻子妮娅吗?”

无论语气还是措辞都恰到好处,来客说完以后摘掉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一张精明、邪恶却不失英俊的面孔,堆满了商业气息的笑容。

妮娅愣了愣,不知道是否应该把门打开。她虽然只是个不够虔诚的普通女子,可也知道站在门外的是地狱的首领、耶和华最古老也最强大的敌人。

在那个时代,魔鬼的名声还没有后世那么声名狼藉,他们被视为耶和华信仰以外的另外一种选择。魔鬼们勤劳地在陆地四处游走,费尽心机为地狱招徕更多的灵魂,他们往往比天使更懂得营销。天使们只会不厌其烦进行试炼和考验,趾高气扬地传达神的意旨,魔鬼们却巧妙而耐心地挖掘人类的内心世界,用各种体贴的小玩意去诱惑他们。

魔鬼的起源据说是源自于一次天使的叛乱,当时三分之一的天使参加了反抗耶和华的斗争——叛乱的动机不甚明了,有人说是因为心智的堕落,有人说是因为薪酬纠纷,还有人说耶和华在下很大一盘棋……总之地面上的人们在谈到魔鬼的时候,只会用同情和戏谑的口气评论道:“唉,那群不懂得运用工会的傻瓜。”

这也是上帝打算毁灭世界的一个充分非必要因素,他可不想和魔鬼分享市场,宁可毁了它。

“如果你是找我丈夫的话,他还在睡觉呢。”妮娅冷静地对门外的路西法说道。魔鬼毕竟是邪恶的,她可不想随随便便就敞开大门——何况还有触怒上帝的风险。

路西法优雅地弯下腰,行了一个谦卑的礼:“事实上,我想跟夫人您交谈,这更合乎我的意愿。”

妮娅撇了撇嘴:“你打算象诱惑我的祖先夏娃一样诱惑我么?”

“哦,不,那次纯属意外,我只是路过。”路西法认真地分辨道,用修长的手指梳了梳自己乌黑卷曲的头发。他至今还记得那一天发生的事情:亚当和夏娃原本攀在智慧树上大吃大嚼,当上帝步入伊甸园的时候,被果实赋予了智慧——狡黠的智慧——的夏娃忽然发出一声尖叫,然后指着刚刚路过园外的无辜古蛇大叫:“是他诱惑了我们!是他!”

“我来到此地,是为了夫人您和您家族的利益。你们的需求就是我们的使命。”

“哦,你打算要给我什么?”

“不是我想给您什么,而是夫人您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路西法娴熟地回答。这是一种魔鬼的智慧,它不再是以产品为导向,而是客户。这可以更有效率地攫取灵魂。

最终路西法的诚意促使妮娅打开了门,不过她保留了最低限度的警惕:“对不起,未经我丈夫的允许,我不能让任何陌生人进门。你可以站在门外说。”

“没关系。”路西法笑了笑,丝毫没露出被冒犯的表情。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用一种不经意的口气问道:“我听说上帝希望你们造一艘方舟。”

“是的,这是个神圣的计划,而我们将是唯一的总包方。”妮娅毫不犹豫地表明自己的立场,把“唯一”这个希伯来单词咬的特别清楚。

路西法连忙摆了摆手:“哦,您误会了,地狱一点也不想参与方舟计划。上帝是全知全能的,我们总是设法不去惹怒他老人家。”

话是这么说,可他的语气里却带着几丝讽刺。
“那你想打算阻挠这个计划吗?”

“尽管地狱和天国在一些事情上持有异议,可在方舟计划上,彼此的利益是一致的。他要毁掉世界,我们收割上帝不要的灵魂。所以夫人你看,我们的立场是相同的。我是来帮您。”

“怎么帮?”妮娅的表情却表达着另外一个意思:“是免费的吗?”

“当然是。”路西法笑道,他的山羊胡子微微颤动,“我们得知方舟计划出现了一些问题,一些科学的问题——这不能怪上帝,他只是有些老古董,以为现在还是那个只消一句“要有光”就能搞定一切的时代。”

“哦,这点不用担心,我丈夫会解决的,他是个天才工程师。”

“方舟最终会建立起来,这一点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路西法不知什么时候凑近了妮娅的耳畔,用几乎可称为耳语的音调对她说:“问题是,你们又如何保证上帝会遵守契约,并履行他对你们的承诺呢?毕竟你们只是些凡人,也许当方舟建成以后,他就一脚把你们踢出去,就好像把亚当和夏娃踢出伊甸园一样。”

妮娅的表情变得僵硬,她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一点。

“正如我刚才说的,你们最需要的是一个确保上帝会遵守契约的手段,地狱可以提供这方面的服务,一些法律上的咨询。”

妮娅恍然大悟:“看不出你们魔鬼还可以作律师。”

“一回事。”路西法谦虚地摊开双手。


第二天一大早,诺亚象平常一样在八点钟起了床。妮娅已经作好了早点,有燕麦粥、腌鱼、盐渍无花果和无酵饼,还有一杯优质的葡萄酒。

诺亚吃完饭以后,准备出门。妮娅把早准备好的午饭盒子跟烟草袋递给诺亚,亲切地和他吻别,叮嘱自己的丈夫不要惹怒耶和华:“我们不能失去他的信任。他让你膜拜,你就膜拜;让你感恩,你就感恩;让你不拜其他偶像,你就不拜其他偶像。总之一切顺着他的意思来,就假装我们从来没吃过智慧果一样。”

诺亚摸了摸以诺诚最聪明的脑袋,深情地亲吻了一下妻子,转身离开。上帝正在他的作坊等待。妮娅目送诺亚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然后她回到屋子里,翻出了自己那件精致的麻织布披肩和水粉,对着水池仔细地梳理起自己的头发。

不知什么时候,路西法出现在屋子角落的阴影里。他表现的很绅士,没有去打搅妮娅,只是谦恭地在阴影中等待着。在长达两小时的静候以后,妮娅终于结束了打扮,变得容光焕发。自从她嫁给诺亚当管家婆以来,很少有机会和兴致象今天这样打扮自己。

“你可比我丈夫有耐心的多。上次我只花了半小时,他就几乎象驴子一样抓狂了。”妮娅诧异地看了看路西法。后者得意地晃了晃带尖叉的尾巴:“只有我们恶魔才有如此充足的耐心。”

“那么我们出发吧。”

“我会紧随夫人左右。”


就在妮娅和路西法踏出房门的时候,诺亚刚好迈进自己的作坊,而上帝已经坐在里面了。

“你迟到了。”上帝说,他的眼圈很黑。天国没有白天和黑夜,神也不需要睡眠,但神会发怒,自然也就会发愁。

诺亚从容从怀里掏出一支烟草递过去:“我是去为您采集最新鲜的大麻,所以有些迟了。”上帝脸色和缓了一些,他接过大麻烟,用一把四面转动发火的剑——那是上帝出发时随手从伊甸园门口取来的——点燃。淡蓝色的烟雾逐渐升起,几个烟圈盘旋而上,上帝的精神好多了。

“我们来说正题吧。”

“嗯。”诺亚选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通过昨天的技术验证,我们知道方舟计划严重缺乏可行性。归根到底,这个失败是由于定位模糊的关系。所以我们得用科学的眼光重新审视这个计划。”

他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啦,一切都归功于上帝的大能,是出自造物主的恩幸。”上帝的表情和缓了一些,尽管他觉得这句话说的有些敷衍。

诺亚在桌子上摊开一张事先画好的莎草图纸,上面画满了线段和符号。上帝凑过去,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方舟的设计图么?”

“不,不,这是一张以诺城及周边地带的气象图。”诺亚看了上帝一眼,后者看上去迷惑不解。“你看,横跨以诺城有一条冷暖气团交会线,每到秋季的时候,就会有一个南下的冷峰和以诺城上空的暖峰气团会合,到时候气压上升,气温和露点下降,在锋前和锋后常伴有大风大雨。这是我历年来观察的结果。”

“你想表达什么?”上帝决定不去管那张图,否则又会听到一大堆拗口复杂而且不讨人喜欢的术语。

诺亚回答:“方舟计划的前提是什么?是一场大洪水。大洪水需要持续不断的暴雨。我这张图揭示了取得最大降雨效果的配置。”

“下个雨还要这么麻烦,我以为只要说说就够了。”上帝嘟囔道。

“拥有逻各斯之力的您完成这一切,简直就是轻而易举。”诺亚轻描淡写地恭维了一句,把图推到上帝跟前,“就象您创造天地时那样,说一句:‘要有冷空气,要有暖空气,两者的峰面要在以诺城上空交会,冷锋界面上的环流转向点要沿锋面上移。’”

“这么说就够了么?”

“对,只要按照我画在地图上的槽线运动,到时候两个气团相碰,‘砰’!就会有你期待的大雨了。”他双手响亮地拍了一下,以增强效果。

上帝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问题:“可是这一场雨只能影响以诺城周围,我想要的是全世界的毁灭。这和我的预期差的太多了。”

诺亚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请你听我说下去。”

“我是上帝,我可以作我想作的事情。”耶和华威严地耍着赖,“难道我不可以作两个特别大的冷暖气团,大到足可以引发整个地球的大洪水么。我已经知道了,只消说一句话就足够。”

“那是不可能的。”诺亚平心静气,“谁让你在创造世界时,创造出了多余的引力,地球表面根本无法形成那么大规模的气流。”

上帝又把自己埋在大麻烟的香气中,烟雾缭绕,表情模糊不清。诺亚忽然想起老婆的叮嘱,决定不再用邪恶的自然规律来刺激唯一的真神。

“所以,神圣光耀的主啊,不妨听听我的建议,您一定会称心如意。”

上帝含含糊糊地答应了。

“我会尽自己的力量作一条大船,尽量多地往里塞动物,而且会让周围所有的人都以为我真的打算作一条方舟,等待着毁灭世界的大洪水降临。到了适当的时机,你就下雨。”

“然后?”

“他们会把这个消息传播得到处都是,很快全世界的人就都知道了。”

“可这不是我想要的效果。”

“当然,所有的这一切,只是表面功夫,计划的真正精髓是在这里。”诺亚用食指晃了晃,表情严肃。他转身从一个柜子里取来一个沉重的盒子,盒子里是一块绿黄色的矿石。他的动作很缓慢,彷佛它是一件不可亵渎的神器。这让耶和华微微有些嫉妒。

“万能的造物主,您还记得这种东西吗?”

“石头。”上帝生硬地回答。

“这种石头却不平凡,它蕴藏着可怕的力量。”诺亚谨慎地把盒子端到上帝面前,却离自己很远。他知道这种东西的射线可能会让自己死掉,却不会伤害到神。

“有多可怕,难道比我愤怒的雷电更可怕么?”

“嗯,坦率来说,是的。我很荣幸地把它命名为圣铀,以彰显您的威力。”诺亚知道上帝喜欢神圣的东西,比如歌斐钢。他看到上帝露出满意的神情,趁机说道:“在神学理论里,纯粹和圣洁是很重要的课题,对吧?”

“那是当然,一个未经污染的灵魂才有可能触及天国的大门。”

“我也是这么想的,圣铀也是一样。这只是一块不够圣洁的样品,里面的圣铀含量只有0.72%。如果要让它发挥出威力,您需要去搜集这些石头,并把他们提纯到如同天使的体质一样圣洁。”

“你说了这么多,它到底能作什么功用?导人向善还是驱邪辟魔?”

“两者都不是。”

诺亚深深吸了一口气,接下来的话已经接近魔鬼的领域了,他必须谨慎:“在下雨的同时,你让天使各自拿着两块提纯后的圣铀结合在一起——我会告诉你它们的临界质量——并扔到各个地方,它们会产生无比的威力,让全世界都陷入火海。”

这一次连上帝都倒抽一口冷气:“何以如此?”

“当两块圣铀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圣灵会瞬间充满在圣铀的体内,并裂变出圣父和圣子两个位格。您知道,这三者是三位一体的,因此圣父和圣子会撞击其他圣铀,产生新的三位一体,神圣的反应连续不断。这是原理所在。”

诺亚知道即使说出真正的裂变反应也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让上帝高兴一下。

“这样一来,您的三个目的都达到了:世界的毁灭,大洪水和方舟的幸存。”

“可你如何保证方舟的安全性?”

“那只是一件掩人耳目的道具罢了,我会挖一个足够大的地下室,用三十肘厚的铅层遮掩在外面。到时候我全家和动物都躲藏在那里。”

“但是……”

“我们不会说出去,动物又不会说话,而其他人都死了。后世的人类不会知道世界毁灭其实是圣铀干的。他们只会把洪水、方舟和世界毁灭联系到一起,忽略掉真正的因素,就如同您期望的那样。”

上帝仔细地思考了三遍,觉得这个新的方舟计划虽然不尽如意,但听起来合理可行,最重要的是神的权威也没有任何损失。尤其是关于圣铀的反应原理,让上帝觉得既新奇又神圣,一想到这么有威力的东西居然是经由自己的手创造的,他就颇为骄傲。

“您意下如何?”诺亚试探着问道。他有些忐忑不安,关于“圣铀”的理论他一早就建立起来了,可是限于那个时代的技术条件,他没办法靠自己的力量进行提纯,只能依靠上帝的无边神力来验证这个理论是否正确。

上帝用右手指关节敲了敲桌面,缓缓蠕动嘴唇:“好吧,我们姑且试试看。再给我一根。”诺亚不失时机地递上去一根,殷勤地点上火。

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诺亚示意上帝坐着,自己站起身来去开门。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老婆站在门外,打扮的十分得体。

更令诺亚惊奇的是,在妮娅身后还停着一架羊车。羊车上叠着两块巨大的青色石板,每一块都长五肘、宽四肘,厚两肘,石面光滑如镜,极适合刻字上去。石板旁还有一尊木柜,雕刻的极为华美精致,有黄金镶嵌在四个角。

“这是什么?”

“我们总得和上帝订立契约呀,我还特意去打了一口约柜呢。”妮娅说。

上帝和诺亚同时愣在了原地,他们的思路还沉浸在科学的世界里,一下子都无法理解这个突如其来的商业词汇。

妮娅看这两个男人茫然不知所措,索性挥舞起柳条鞭子,让羊车直接开进作坊里来。路西法变的公山羊悄悄挪动着蹄子,尽量不引人注目。她旁若无人地用作坊里的滑轮组与链条把两块石板吊起来,并列直立在他们面前,如同两扇巨大的光滑屏风。

“我太太。”诺亚对上帝小声介绍,上帝点点头,开始有些后悔当初从亚当身上抽出一根肋骨——早知道他应该按照雌雄同体的蚯蚓去造人,可以省掉许多麻烦。

妮娅把石板弄妥以后,走到上帝面前,匍匐跪倒在地,双手高高捧着刚刚烤好的羔羊:“万能的主啊,请你接受恭顺的燔祭,使我们得蒙纳悦。”

上帝一瞬间忽然非常感动,他又开始后悔为什么不从亚当身上多抽几根乖巧的肋骨下来。羔羊散发着酥油的香气,耶和华恢复了作为神的威严神情,他伸出手去,一阵青烟飞过,烤羊消失了。神实际上并不需要蛋白质与氨基酸,但是他需要心理上的满足。

“我们诺亚家能够为主辛劳,蒙主恩宠,又能与主签下应许的契约。求您与我们同行,在板上显着我们的名,让我们与主的约定万古长存。”

上帝听了那一大串恭维,很是得意,就随口回答道:“耶和华,耶和华,是有怜悯有恩典的神,不轻易发怒,并有丰盛的慈爱和诚实。我所称许的,全都灵验。”

妮娅立刻接口道:“卑微的诺亚家已经准备好了约卷,您的圣约究竟是要刻在左边的石板,还是右边的石板?”

“右边吧。”上帝高高兴兴说,浑然不觉自己跌入一个心理陷阱。这只是一个“您要一个煎蛋还是两个煎蛋”技巧的小小应用,妮娅早就烂熟于胸,用不着路西法来教。

诺亚把自己老婆悄悄拉到旁边,抱怨道:“你这是在作什么呀?我们正谈到核心技术问题。”妮娅说:“我是想确保我们在这个计划里的权益,只有订立契约才能充分保证。你是那种虔诚到认为上帝不会反悔的人么?”

诺亚撇撇嘴。作为一个科学家,他对神向来是不大敬畏的,但也对技术以外的东西缺乏兴趣:“我们正讨论到圣铀、圣父和圣灵的三位一体裂变问题,只有耶和华有能力提纯圣铀。这对他的计划至关重要,他不会轻易放弃的。”

“我知道,但总得用文字形式予以体现呀。你有没有把所有东西都告诉他?”

“嗯,他还不知道临界质量。这将是裂变反应的关键,如果没有达到这个质量,将只会得到一次普通的爆炸而……”

“好了,我知道了。”妮娅打断诺亚的话,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公山羊,路西法缓慢有致地晃动了一下山羊头颅,提示她要快一些。

于是妮娅甩脱诺亚,来到耶和华面前,恳请他与人类立约。诺亚耸耸肩,转身去泡茶。只要他的研究可以进行下去,他倒不是特别在乎耶和华签多少份协议。

上帝这时候稍微回过一些味儿来,可是自己已经允诺了。神是不说谎的,至少不当面说谎。

“可是,一定要这么着急吗?我原本想等整个计划结束以后,用彩虹来跟你们立约的……”上帝觉得有些遗憾,“雨过天晴,洪水退尽,彩虹初现,是神与人之间永恒的契约,这难道不美妙吗?”

“我还是觉得写在石板上比较可靠,彩虹那种东西只是光的折射现象罢了。”科学家的妻子毫不犹豫地否决了这个提议。“这样我也好向后代彰显主是守信的。”

上帝哑口无言,他觉得这个女人比夏娃更难缠,每一句话都朝自己扔来一圈套索。其实从私心来说,他当初把人类赶出伊甸园,一半是出于他们偷吃禁果的愤怒,一半也是因为无法忍受夏娃那张刀子嘴。

“你的丈夫刚刚提出一个很有趣的建议,是不是等到我们讨论成熟以后再来说契约的事?”上帝作了最后一次努力。

妮娅绵里藏针地说:“契约将是圣铀临界质量的保证。”这是路西法教她的,上帝拥有创造世界的力量,但是这种力量欠缺精密,上帝只能“说”,然后等待结果,却无法获知过程,地球就是这么在七天内稀里糊涂地被建造起来的——正如一位哲学家说的那样:上帝是第一推动力,也仅仅只是第一推动力,他推完以后就完全撒手不管了。人类却有机会深入理解自然规律的运作机制,这是诺亚最大的价值。

上帝觉得自己没什么选择,暗自叹了一口气,走到石板面前,伸出中指,然后觉得不大妥当,又改伸出了食指,运起神力。

“都要写些什么?”

妮娅开口道:“以圣父、圣子与圣灵的名义……”上帝一五一十地用希伯莱文写在石板上,觉得这个开头很不错,相当神圣,有一种古典的圣洁气息。不过因为希伯莱文没有元音,他必须费一些心思。

“兹有耶和华与诺亚家族在此立约,双方约定实行方舟计划……”

耶和华停下手指,皱起眉头:“这听起来似乎我们是平等的。”

“听凭主的安排,您可以称自己为大能的甲,我们只是您的造物,称为卑微的乙。”

耶和华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在石板上写:“大能的甲方希望乙方在约定时间内建造方舟一艘。该方舟需满足如下要求……”

妮娅就这样一直念着,耶和华则在石板上记录下来。诺亚端着三杯饮料不好走近,索性拖了一把椅子在旁边等候。他忽然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那辆羊车只由一头公山羊拖曳。这从物理学上来讲是不可能的,那两块石板外加约柜的重量已经超过一只普通山羊所能承受的极限——除非那山羊是特别的。

山羊没有理睬诺亚好奇的眼光,它轻轻地摆动着脑袋,嘴巴在缓慢咀嚼,彷佛在反刍。

“在整个契约期间,卑微的乙方应蒙受大能的甲方完全的保护,包括生命、财产以及未来可预期的收益……”路西法低声说。

“在整个契约期间,卑微的乙方应蒙受大能的甲方完全的保护,包括生命、财产以及未来可预期的收益……”妮娅大声说。恶魔总是以最邪恶的心态去揣测未来,所以他们拟订的合同永远是最完备的。

上帝一字不漏地在石板上刻好,细腻的石屑已经在底部堆积了一层。

“除非遇不可抗力,否则大能的甲方和卑微的乙方都应履行契约所规定的上叙义务。”妮娅继续说道。上帝忽然停住了,他有些愤怒,有乌云聚集在他的头顶。

“还有谁在我面前胆敢自称是不可抗的?”

妮娅意识到这伤害到了神的自尊心,于是把“除非遇不可抗力”改成“无论任何情况”。上帝这才勉为其难地把它写上去。

契约的撰写花了将近两个小时,写满了足足两块石板的正反面。耶和华抽出指头,说:“要干净。”于是事就这样成了,原本沾满了石屑的手指变的干净起来。

“请您签个名在这里,这是最后一道手续。”妮娅指着石板下端。

上帝用眼神丢了一道闪电过来,在石板下端留下一道鲜明的印记。他不太习惯作这种事。上一次是在数百年前,他跟一个杀人犯该隐签署了一项协议,允诺他不会被周围的人报复。不过那次的契约条文很简单,只是在该隐的额头作了一个记号。后来该隐建立了以诺城,绵延了十几代人。现在他和该隐的子孙签订复杂一万倍的合同,并要求他们杀掉全世界所有的人。世事真是奇妙。

妮娅没留意上帝的复杂心情,她拍了拍手,十分高兴:“这样就成了,完美的协定。我想这将是双赢的基础。”

合同的全文并没有包括第三方监督和仲裁的条款,毕竟谁能去审判可以裁判万物的主呢?妮娅只是巧妙地加了一句:“双方都同意如下表述:谎言是堕落的开始。”这样一来,假如上帝毁约的话,地狱将会很开心。

上帝负手而立,环顾四周:“那么诺亚在哪里?我现在需要知道临界质量。”

他的话音刚落,屋子里忽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喷嚏声。这声音是如此之大,以至于许多陶罐和水瓶都从橱子上震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现出本来面目的路西法狼狈地从两个车辕之间站起来了,诺亚蹲在他旁边,手里攥着一袋开了口的胡椒,眼神很无辜。

“……我只是想研究一下这只山羊。”诺亚辩解道。

这是一个极其尴尬的瞬间。自从开天辟地以来,还从来没有一个时间点的尴尬浓度有如此之高。上帝对路西法怒目相对,彷佛盯着一只在午餐上盘旋的绿头苍蝇;路西法渡过了最初的惊惶以后,很快恢复了常态,他理直气壮地与以前的上司对视,彷佛自己真的是一只绿头苍蝇。

这两位宿敌都没有想到,那场大叛乱以后两个人的首次会面,竟会是以这种形式发生。最后率先打破僵持局面的是路西法,他挠了挠自己头上的角,说了一个简单的单词:

“嗨。”

这让上帝更加为难了。面对这么平凡的问候,他不能狂暴地用雷电和火焰进行回击,这会显得气急败坏,太在乎恶魔的存在;他也不能平静地回复,神和恶魔不是平等的关系,怎么可以纡贵降尊互相打招呼。

这些念头在神的思维里只运转了一微秒,无比睿智的耶和华立刻找到了应付这种两难局面的办法。他装作没听见,转过头去,把话题转移到妮娅身上:“诺亚的妻子妮娅啊,想不到你竟把灵魂出卖给了恶魔!”

妮娅对自己丈夫的愤怒几乎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他那种所谓的“科学求知欲”几乎毁掉了整个合约。她没理睬上帝的问话,提起自己的裙角大步迈过石板,狠狠地揪住诺亚的耳朵。

“你这个老混蛋!你把所有的事情都搞砸了!”

诺亚不敢忤逆自己的老婆,他疼得呲牙咧嘴,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上帝。上帝觉得自己需要说点什么,他向前两步,刚刚张开嘴唇。妮娅猛地抬起头来,用无比的气势吼道:“让开!这是家务事!”

上帝后退了一步,他此时感觉到非常震惊、恼怒、耻辱,甚至还有一丝委屈——还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凶过,即使是恶魔也没有。

路西法走到他身边,饶有兴趣地和上帝并肩看着这出家庭戏剧。妮娅正在哭嚎着撕扯诺亚的长袍,诺亚试图抵抗,但无论神还是恶魔都不站在他这一边。

“必须得承认,你创造的这些东西挺棒的。”路西法用赞赏的口气说,“充满了太多不确定性。我试图教他们按律法办事,可到头来他们还是喜欢用武力解决一切事——包括家务事。”

上帝恨恨道:“我早就知道这世界上已经没多少义人了!”

“若只有一个义人,是不是你也不毁灭这世界?”

“一个太少了,至少要一群。”

“嗯,这个问题就复杂了。一个义人不是一群,两个义人不是一群,那么要多少义人,才能称为一群呢?”

“五个?”

“难道说四个义人不算一群,要等到第五个加入的瞬间,才能叫一群吗?”路西法是成心的。

“……呃……”上帝陷入了沙堆悖论的困境,他随即改了口:“好吧,若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义人,我也不毁灭它。”他立刻又加了一句:“但诺亚一家不算!他们与恶魔勾结,必须要用火与血来清偿他们的罪。”

路西法耸耸肩,提醒他:“你现在可不能动他们,你们刚刚签了合约的。”上帝这才想起来刚才石板上有一条规定在契约有效期间,大能的甲方必须保证卑微的乙方的安全,而且自己已经用闪电签过了名字。

上帝抬起头,看到路西法阴谋得逞的微笑,胡子气的微微发颤。他在心里打定主意,等到自己摆脱眼下的事情,一回到天堂就派迦百列和米加勒去攻打地狱——神可不会去考虑什么生态平衡。

“你怎么敢如此大胆!戏弄昔在今在永在的唯一真神?!你岂不知我就是阿尔法!”上帝高傲地对路西法说道。

“好啦,好啦,您还是欧米茄,行了吧?”路西法用敷衍的口气回应,然后说道,“其实,这对你并没什么损害,不是吗?诺亚可以继续他的试验;妮娅仍旧能垄断所有的权益;你毁灭了世界——一般情况这本该是我的工作——而我则得到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灵魂。”

上帝沉思了一下,他必须承认,魔鬼的话很有道理。这个世界已经充满了强暴,他打算推倒重来,这个目标现在并没有偏离。至于那些不值钱的灵魂,上帝连看都不想看,乐得有人替他收拾。

“这么说,就算是你默认了?”

“神的行事是神秘的,是不可言说的。”上帝板着脸回答。路西法知道他已经体面地妥协了。

诺亚和妮娅仍旧在地上滚成一团,路西法走过去拉开二人,喝道:“喂,不要打了,伟大的主有话要对你们说,他赦免你们沾染魔鬼的罪啦。”

这句话由魔鬼本人说出来,真是充满了戏剧性。夫妻两个停止了动作,他们一起朝上帝看去。上帝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路西法的说法。

“就是说,契约依然有效是吗?”妮娅把散乱的头发撩到后面,喘着粗气。

“是的。”

“圣铀的裂变,也可以继续吗?”诺亚被打的鼻青脸肿,但还是不忘科学探索。

“没问题。而且为了确保公平,圣铀的临界质量你可以写在我的胸口。”路西法指指自己的胸膛,“等到耶和华确实践约了,我就会把这个数字告诉他。这样双方都能确保履行契约。”

这个提议既公正又合理,于是得到了其他所有人的赞同。诺亚很乐于把这些知识传播出去;妮娅觉得这可以充分保障自己的权益;上帝也得到了好处,一旦毁灭世界的计划泄漏出去,他可以全赖到魔鬼头上。

最尴尬的时刻终于过去了,两个人和一个神、一个恶魔重新坐下来。诺亚端来三杯芦笋汁和一杯硫磺水。

上帝觉得今天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于是他抬起一只手:“明天我会派些天使过来,你告诉他们去哪里能弄到圣铀。”诺亚知道这事必须自己亲自出马,因为没理由相信那些天使懂得原子量和辐射。

“至于那头讨厌的恶魔和你的女人……”上帝瞥了在一旁嘀嘀咕咕的路西法和妮娅,对诺亚说,“我容忍他们的存在,但不代表我喜欢这么作。你最好保持一段距离,把自己的事情作完,不要节外生枝。”

“这完全取决于天国对圣铀的提纯程度,我计算过,至少得调出三十万天使,让他们变成圣分离器,还有……”诺亚只有面对上帝时,才能恢复自信和尖刻的语气。在作坊里这个小小的食物链里,他觉得自己排第三。

“等到我的方舟造好,你的大雨也开始下的时候,我会设计一个引爆器。只消让那些天使把圣铀和引信丢下去就行,全世界都会毁灭的——如你所愿。”

上帝下定了决心,回去以后就把这个工作交给拉斐尔负责,他已经受够了。

路西法见诺亚开始跟上帝交代细节,于是悄悄把妮娅拉到一旁:“你有什么想法?这个发财的机会千载难逢。”

“我都差不多考虑好了。我丈夫曾经发明过一台印刷机。”

“印刷机?”

“这样就可以大量印刷赎罪券,卖给以诺城的家伙们。我们是唯一被上帝选中的,只有经由我们的认可才能逃过这场大劫难。那些怕死的家伙会趋之如鹜,不惜一切代价的。”

“真是一个美妙的谎言,而且成本很少。”路西法赞赏道,这比他最初构想的还好,“可是如果他们知道真相……”

妮娅满不在乎地甩了甩头发:“他们知道真相的时候,都已经死了。”

“真是个恶魔。”

路西法心想。

一转眼,就是许多年后……

“哇啊!!”

约翰从梦中惊醒,从稻草堆上摔了下去。睡在他身旁的彼得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扶起来,问他亲切的弟兄这是怎么了。

“我作了一个梦,梦里充满了奇妙的景象。”约翰回答,语气很迷茫。

彼得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他刚才睡的正香呢。可是基督教导他们要对人友爱,于是他只好耐着性子问道:“都有些什么?”

“我梦见一只兽,它有两角如同羔羊,它的胸口写着一个数目字,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哦,然后呢。”

“它经过天国,把数字给天使看。当时神天上的殿开了,在他殿中现出耶和华的约柜。天使拿着香炉,盛满了坛上的火,倒在地上。随有雷轰,大声,闪电,地震。”

彼得掏了掏耳朵。

“然后我看到第一位天使吹号,就有雹子与火搀着血丢在地上。地的三分之一和树的三分之一被烧了,一切的青草也被烧了第二位天使吹号,就有仿佛火烧着的大山扔在海中。海的三分之一变成血。海中的活物死了三分之一。船只也坏了三分之一。第三位天使吹号,就有烧着的大星,好像火把从天上落下来,落在江河的三分之一,和众水的泉源上。第四位天使吹响了号角。有一颗巨星从天而降,落进一个无底深渊之中。立即有浓烟从渊底升起,遮天蔽日,使天空暗淡。好似点燃了一个大熔炉…………”

“好啦好啦,你的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了。上帝已经用洪水毁灭过一次人类,而且也用彩虹立了约,我们都是诺亚的子孙,他老人家不会再搞什么世界毁灭的花样啦。”

彼得教训约翰。

“可是……”

“不要罗嗦了,赶快睡觉。”

约翰没再说什么,其实他还梦见又有一位天使从祭坛中出来,是有权柄管火的,向拿着快镰刀的大声喊着说,伸出快镰刀来收取地上葡萄树的果子。因为葡萄熟透了。那天使就把镰刀扔在地上,收取了地上的葡萄,丢在神忿怒的大酒窖中。

他实在无法捉摸这些景象的寓意,想得头都疼了。

“我想这一定是些玄妙的启示,回头得把他们都记录下来。”

约翰这么想着,很快也沉沉睡去。
"嗯?"这一次上帝忽略了后半句。
"按照自然规律,人类总是会进化的。早晚有一天,人类科技能够达到你对方舟的设计要求,到时候再下手不迟——现在你不妨稍微纵容一下他们,等到他们更先进,也更可恶的时候再说。我敢打赌,等到那些家伙掌握了科技以后,一定比现在更加不可救药。说不定到时候,根本就用不着你来操心毁灭世界这种事呢。"
"那要等上多久?"
"我想也就等上两、三千年吧,对神来说只是眨眼的时间。
上帝在沉思,他踟躇道:"可这一次怎么办,我不想半途而废。"诺亚轻松地说道:"没关系,只要伪造一段故事就好——这个我很在行——至少让后世留下这么一段记忆就行,反正其他许多历史也都是歪曲的。"
"就是说…………你仍旧打算建造一个方舟?"
"准确地说,是我公开宣布这么作,反正我经常作些奇怪的东西,他们不会惊讶。反正我也想换一所大房子了。"诺亚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你真是个好人。"上帝感激地握住他的手,"你不要什么报酬么?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诺亚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羊皮纸,上面用墨鱼汁密密麻麻地写着字。
"能把我写的小说埋到死海边上的山洞里么?就是稍微靠近昆兰的地方……
对,故意弄旧一点,我想我这个创世故事一定比你的有可读性。"
上帝叹了一口气,把手稿接了过来,发现这个创世故事确实比他的版本有趣,更具备商业元素,更曲折,里面出现了性、三角关系、反抗、背叛和绝望的堕落。
尤其是里面那个虚构的女主角利利斯,充满了戏剧色彩。
"这家伙确实有些才能。"上帝在离开诺亚的作坊时心里暗想。
在下一个瞬间,他来到了死海边缘——这不违反物理规律,只是量子力学的一个小小应用——把这份手稿认真地藏在一个岩洞之内,还在上面撒上足够厚的土,以确保人类在自己儿子1947岁生日之前不会发现。
于是事就这样成了。
神眨了眨眼,3000年就这样过去了,诺亚方舟已经成为一个快被人遗忘的传说。
世界已经有了极大的改观。人们把上帝创造的东西肆意打碎,再胡乱组合在一起。他们比诺亚作的还要过分,粉碎得还要彻底,组合得还要诡异。
当耶和华再度降临到这片大地的时候,发现几乎没有一样东西还保持着创世时候的原样。
太阳比很久以前更大,更炽热。大山被罩上光滑的钛制外壳,江河两侧浇铸着暗灰色的混凝土,取代绿色植物的是无数光合作用转换仪,天空遍布同温层喷气飞机清晰的白色尾迹,大海上立满了金属怪物与油污,南极和北极已经变成一片汪洋。上帝闻了闻空气,皱起了眉头,不明白人类究竟如何从自然界提取出如此古怪的化学物质并把它们灌进空气中。
"喂,你。"
上帝冲他见到的第一人喊道,凭借着神的力量,他辨认出这是诺亚的直系子孙之一,同时也弄到了他的名字:"诺亚"——和他的祖先一样。诺亚此时身穿一套连体的银色衣服,正试图爬进一个类似方舟一样的金属机械。
诺亚听到呼喊,停止了动作,把脸转了过来。
"你好,我是上帝。"这一次上帝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嗨,你好。"诺亚冷淡地回答,"有什么事吗?""上帝"这个名字不能给他任何触动,这是个科学昌明的时代,上帝只在历史课本和讽刺小说里出现。
"我和你祖先曾经约定,我要你造一个方舟。"
诺亚用手敲了敲身旁的巨大飞船:"如果你指的是这个,我已经造好了。事实上我正打算启动它——如果你没其他事的话。"
上帝对他的效率感到迷惑不解,眼前的方舟和想象中不太一样。这是个流线型的船型机械,头部尖削,尾部由三组巨大的喷口组成,两侧的机翼折叠成两个古怪的梯形。重点是,这个东西并不很大。
"可是动物们呢,你们如何把他们放下?"
"他们都在这里了。"诺亚从口袋里拿出一片薄如蝉翼的晶片,"里面有地球现存每一种生物的DNA,大约有十几万种。"
"十几万,可我记得光是动物就至少有一百五十万种,你的祖先告诉我。"
"我说的是地球现存生物。如果那个传说是真的,你打算发动大洪水来毁灭世界,那么我可以告诉你,这件工作已经完成了。"
上帝环顾四周,注意到海平面比他创造世界时要高出许多。为数不多的陆地依靠堤坝在作着顽强而徒劳的抵抗。
"该死,我创世时明明说的是天下的水要聚在一处,使旱地露出来,现在一切都倒过来了。"
"至于人类,你不用担心。地球上的居民差不多都走光了,我是最后一批乘坐飞船撤离的,我们会去月球和火星——现在地球是你的了,祝你愉快。"
说完以后,诺亚把晶片收起来,走进方舟,把上帝一个人扔在外面。
很快方舟尾部的三个喷口开始点燃,上帝创造的铀235在发动机里剧烈地反应,整个方舟都抖动起来。十秒钟之后,巨大的力量开始推动方舟优雅而缓慢地朝着天空飞去。
"我早就说过,大洪水也罢,方舟也罢,早晚都会发生的,这根本不需要上帝的推动。"
诺亚望着舷窗外逐渐变小的上帝身影和逐渐变大的海面,在心里说,他确信上帝能够听到。

Thursday, February 25, 2016

为什么我总黑MS OFFICE

最近吐槽有人用MS EXCEL建模被说成是judging,后来觉得这种事情有一搭没一搭的即时聊天只会把事情越抹越黑,忽然想到我有着无数的关于MS OFFICE的糟糕透顶的用户体验,觉得不分享一下太浪费了。
然后我来顺带黑一些我不喜欢的那些软件。请原谅我缺少的幽默感。
首先来说一下个人偏好。讨厌的东西包括看不到底层的代码,鼠标点到手抽筋,慢到死的运行速度,以及难看到死的用户界面。
MS office除了最后一项,其他的都全了。
SAS被我讨厌的原因的一部分来自最后一项。很大的一部分,实在是受不了那个灰灰的界面,看着真难受,搞得我写代码的时候心情阴沉的和那个界面一样。 (这个最后再续)。

当然最让我悲伤的事情是,我可以黑SAS黑的毫不心痛,因为我根本就不一定需要用它。我可以继续悠哉悠哉的玩我的STATA, R, MATLAB然后把它丢在一边,像是个过期的琵琶女,看着江州司马为它唏嘘感叹(参见白居易的琵琶行),可是我还是不得不用MS Office。

为什么呢?因为我老师们都用MS Office啊!!!!!!

MS Word

从word开始黑好了。word算是我现在用的最多的,原因是我老师们用的还是比较多的,而且很多人真的很喜欢随便什么attachment挂上来就是一个word。

可是,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完全可以用TXT文档来写那些东西啊!不仅附件小,而且我看邮件的时候附件会很容易啊!

请不要原谅我的吐槽,因为从前我是被吐槽的那个。从前别人吐槽我的是,能写在邮件里面的东西,就不要带附件;能用pdf/txt的,绝对不要用word。否则会被人恨的。然后现在我成了那个讨厌别人给我没事就attach一个.docx/.doc文档的人。(吐槽一下我收到的邮件中间中真心有价值的东西微乎其微,大部分东西我是觉得看1分钟都浪费,要不就是“最好的态度是敷衍”的那种,然后还给我attach一个word,要知道mac上开word并不快,至少比pdf/txt慢,瞬间觉得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
另外关于word的慢。从前我还是比较喜欢word的,或者说除了word我基本没得选。直到我本科的最后一年,学校的毕业论文中间包括了“翻译外文文献”一项。其实我们都不知道这项是为什么。我最后翻译了一片和我毕业论文看起来很有关系其实没什么关系的页数达标(其实页数达标才是最最最最重点的,嗯)的文献(我的论文是关于常微分方程了,然后跑去翻译了页数达标的偏微分方程文献)。这算是我第一次用LaTeX。当时的感觉就是这货写数学公式感觉好爽啊,不仅写的东西很漂亮还不用断手的不停的用鼠标。
当然这个还不决定我讨厌word。
决定性的还是我的毕业论文。
在崩溃的按照学校规定一次一次修改格式以后。。。。。我的论文在任何一台我用过的机器上打开时间都没有少于过10分钟。。。。
测试过的机器包括,我的笔记本(i5的核,8G内存),学校若干打印店的机器,我妈的台式机,and so on。我一直记得我去打印的时候打印店的小哥脸都白了。
不好意思,我的脸是黑的。
从那以后我就很痛恨word的。当然当时我还在用温都死(windows)系统,算是还是比较兼容word的,毕竟是一家的。
后来我还是用mac了。
第一感觉就是MS OFFICE的打开时间都够我打个盹了。(当然这是夸张,但是真心不是我觉得可以忍受的速度。我的safari,chrome,sublime text, preview,vim每个打开都比这货快。)
当然这个不是最致命的。
一个产品如果运行速度不行的话结果好也行啊。问题是这货的模板经常不知道后面的macro是怎么写的(因为看不到source code,所以心里也是满满的不开心)然后经常用模板写着写着就乱了。
因为看不到source code也不知道怎么改回去。
然后就我勒个去我勒个大去了。
然后再加上我的LaTeX玩的越来越转了我就基本没有再喜欢这货的意思了。
当然我不能否定我的联系人中那些喜欢没事附件word的人起到了极大推波助澜让我讨厌word这一事件。
一部分原因是word和浏览器兼容有限,所以常常不的不逼迫我下载,下载就有缓存,缓存会把机器弄的很慢(既然这里写到了还是强调一下,大家没事清一下机子的缓存,不仅节约空间,还节约时间和表情),而且经常里面的东西我一点都不感兴趣觉得看1分钟都是浪费,不仅仅是浪费时间还是浪费心情浪费表情。
然后我学会了HTML。如果我要玩带排版的又不想大费周章的写LaTeX我就可以写html了。 比如,我的博客。
然后当然我要自己做实验的时候写点乱七八糟的东西的话,ReadMe.txt还是最好的了。
这大概就是我为什么神讨厌MS WORD的原因了。
概述起来就是(1)产品的performance有限(2)存在更好的替代品。
另一方面就是我时常被这货骚扰吧。
从前大家都说眼不见心不烦,我还经常不的不见,大概就更烦了。
PS对于那些说不喜欢写source code的人,能不能考虑一下google docs呢。给我share一个链接绝对比attach一个word不那么招人讨厌。

MS Excel

其实我对excel一直没啥感觉。因为基本不用。从前用excel纯属为了存数据。现在用excel也基本是存数据。大概我用excel同时代我已经基本玩转MATLAB了,这货处理数据绝对比excel爽翻天了。
后来又开始了我和R的二三事。R处理数据的能力也比excel更爽。
Excel最大的问题和word是一样的,主要在于看不到source code。
来举个例子。
Excel里面不太好分辨一个数字的储存格式是text还是numeric。这样导致处理数据的时候有可能最后得到的是“######”。
大家有没有共鸣。
但是excel的后果是你不可能一眼就看出来哪个是那个捣乱的text格式的。
R就不一样了。掉出来后面被双引号的凭肉眼一秒钟的事情。
MATLAB直接报错。
忽然想到了一个笑话。说从前有个地方修路,路的尽头是悬崖。
然后工程队放了一个大大的Warning。
然后路过此地开着车的程序员都掉到悬崖下面了。
(好冷的笑话,其实是想说MATLAB的error真的很好。)
这个大概就是我不怎么喜欢excel的原因。
当然我不会告诉你我觉得我当年做数模国赛的时候建模组是故意在excel里面捣过乱的。我觉得评委的本意可能是想提醒参赛者在以后的建模中注意raw data的格式问题,但是真心会觉得Excel的存在简直就是推波助澜为虎作伥。

MS Powerpoint

其实我不算很讨厌powerpoint了,原因是我也基本只用这货看看我老师们的ppt。
当然我也要很丢人的承认一下,我基本不会用这个东西。
我记忆中我大学就做过一次presentation是我自己做的slide。
那就是我毕业论文的答辩。
我记得我当时试着用powerpoint做。
然后我忽然发现我大脑一片空白,看着电脑屏幕发呆。
然后我就打开了我的ctex,然后开始了\documentclass{beamer}。
事实证明这是一条不归路。
我至今能玩转的还是beamer。
我至今仍然不会用powerpoint。
说完了。

Summary

从前网上流传着一个笑话,those who use Microsoft Office are micro and soft in office.当然这是一个笑话。只是真心的office里面一大半的问题来源于看不到源码。

MS Office的成功的一部分原因是user friendly。问题是UI背后看不到source code在文件变得过大或者过于复杂的时候遭人恨是时间问题。
另外就是关于用户界面上的各种按钮,一方面给人的印象是入门简单,另一方面则是高频使用的时候右手会断的。
那时候的我觉得,我要是哪天有了网球肘,一定不是因为打网球,而是MS Office。
关键是我还因此坏了好几个鼠标。

SAS

既然已经写了这么多吐槽了我干脆来加一点关于SAS的好了。
统计学三大软件,SAS,SPSS,STATA。
外加一个后起之秀R。
我用R最开始是赶潮流,最后是被逼上梁山,然后到了whatever的境地。
我从来都是STATA的粉丝,也很推荐SPSS。
但是,我从来就没爱过SAS。
或者我从一开始就讨厌SAS。
原因很简单。
我是颜控。
STATA的界面主导色是蓝色。
写程序的时候这个界面看起来会很舒服。
可是。。。
SAS是灰色。
SAS灰的就和刚哭过的天空一样。
还是那种深深深深的灰,深的和我内心的怨恨一样。
另外就是界面上“run”的那个buttom真的是一个人在run。
开发组的成员,你在嘲笑我们写代码跑代码就是体力工作么。
写界面的那个人,码农可以这么自黑,但是你这样黑码农真的好么。
你自己不是码农么。
你可以只自黑么。
(我不是躺枪的无辜群众! 我不是躺枪的无辜群众!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Anyway这是第一印象。
第二印象是,输出结果怎么这么多。。。。。
我让你做一个hypothesis test,我给你了一个critical value,我只想知道你给我的是一个Yes 还是 No。
我既不关心我的null hypothesis也不想再看到我的alternative hypothesis也无意看p值(毕竟我用这货也纯属为了敷衍作业),可是你全给我了。
还给了我更多。比如一张张表。
我被我老师逼着写作业。
然后你给我输出了60多页的结果。
我不想看我不想看我不想看。
为什么不能只给我一个yes or no!
你是和学校打印店沆瀣一气嘛。
你要承认我就不说什么了。
然后我清缓存的时候,清出了80多GB的你的缓存文件。
请问,你是诚心在玩死我的钱包以后玩死我的电脑的么。
你家东西唯一的亮点可能就是强制性的数据和处理过程分离了。
然并卵。
因为我一直都是这么写程序的。





Tuesday, February 23, 2016

Post Exhibition: Degas

Last Sunday was the last day for the special exhibition for Edges Degas. I was here for three times, since last July, with someone that I still feel I cannot get over from time to time. It is weird to look at photos from that time. I don't even know whether I am still in pain. Maybe yes, maybe not, but what I know is that losing him was so hard that I pushed myself to change, to a better person, a happier person. It is such a weird thing that how powerful affection is.
Anyway, that is only a moment of nostalgia. Too much off topic.



Degas: On the Opera Stage

Degas is famous for painting actresses, dancers, and singers on the opera house stages. Some of them were on exhibition.
So, I am going to start with my favorite
Degas' painting on exhibition of dancers
I cannot image all the elegant movements of dancers can be exhibit on a canvas.
Degas' painting on exhibition of dancers
Above is the whole group of dancer performing. I lve this one. Degas presented the depth well.
Degas' painting on exhibition of dancers
Above is his famous "the Yellow Dancer". I really love it, but I like the other 2 better.
Degas' painting on exhibition of dancers
This is really small comparing to the 3 paintings above it. It is a little dancer, probably 6 or 7 years old. I adore the pink dress.
Degas' painting on exhibition of dancers
"The star" depicts a star dancer thanking to her audiance. It is famous, just I don't like it.
And some other paintings, I wonder whether they are oil sketches or some other types of practice.
Degas' painting on exhibition of dancers
Degas' painting on exhibition of dancers
Degas' painting on exhibition of dancers
And his scalpture:
Degas' painting on exhibition of dancers

Degas: On the track

Degas also has studies horse race, as one of his wealthy friend invited him to stay at his country residence for some time.
This is a super popular sport among the French upper class. Here is Manet's depiction of this sport.
Manet's painting of racing
Racing is dangerous. Degas depicted a scene that a gentleman fell from his horse, possibly mortally injured. Racing by Degas
And some of his practice or observations.
Study made by Degas Study made by Degas Study made by Degas

Degas' other paintings in Art Institute of Chicago Museum

Besides paintings that appear in the Degas' opera scenes, there are some other paintings by Edgar Degas. To start with, a portrait of Degas's family: his uncle and his nephew.
the Degas 
 And some random female
  a woman with hat a woman waving

Saturday, February 20, 2016

Art Institute of Chicago Museum: Vincent Van Gogh

应人要求,我来满足一下那些不能和我一起围观芝加哥这个特别展的童鞋们。 最喜欢这种特别展的原因之一就是这些展出不仅仅是展出的画,更是讲了一个画家的故事。记得我当时在MFA at Boston看Goya的展出的时候也是这个感觉。 当然我很理解为嘛大家这么喜欢Goya,但是我不太能够理解为嘛现在有这种Van Gogh Fanatic。 记得有人说Van Gogh火了是因为他弟弟(或者他弟弟的老婆,anyway,art dealers)觉得在他死后不停的倒手Van Gogh的画,然后他就火了起来了,作品的价格越来越高。个人觉得是Van Gogh的最好的作品,都是在他决定成为艺术家以前的。当然我还是最喜欢Baroque/Rococo而不是印象派。写这个纯粹是应邀的!!!!!!个人实在是对于这个梅毒患者缺乏好感。(关于梵高家族一度不承认Vincent Van Gogh有梅毒这件事情,个人觉得请参考Gauguin的经历。高更一度和梵高住在一个房子里, 传说高更和梵高会一起去妓院,他们都很喜欢同一个妓女,但是该妓女更喜欢高更。这个一度传说是梵高切下了他的耳朵而且和高更关系恶化的原因。请有兴趣的人类自行围观这段历史。我实在是不喜欢一早上打开邮件就看到又有人专门给我写邮件吐槽我写作露骨,这个真心很!影!响!心!情!然后默默一瞬间更加同情Marie Antoinette。)

Vincent Van Gogh,荷兰人,新教徒,最早的时候是一个商人,后来做过一段时间的传教士,后来被解雇了,有的说是因为他不听话,有的说是因为他法语太烂,有人说在一个天主教聚集区他作为新教徒不被接受。Anyway,结果都是一样的,他一辈子靠他弟弟给他钱。 他的艺术生涯可以大约分为3个时期:
  1. 1888以前: 一个不认为自己是艺术家的Vincent Van Gogn
    这个时期的梵高画画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觉得他当时布道的地方是一个没有人形被压榨的工业区。他觉得通过他的画他可以让外界感受到他所在的这个地方多么的悲催,然后可以让这个地方变的更好。他一度希望成为这些工人中的一员,但是他弟弟成功的劝说了他去当一个艺术家。(好强悍的弟弟。)
    Van Gogh's paint, Netherland and Paris
    跳蚤市场的鞋子,象征了艺术家为了画画不远万里的旅行

    Van Gogh's paint, Netherland and Paris
    梵高的书桌

    Van Gogh's paint, Netherland and Paris
    梵高的静物画

    Van Gogh's paint, Netherland and Paris
    梵高收集的鸟巢(1885)

    Van Gogh's paint, Netherland and Paris
    梵高笔下的巴黎

    Van Gogh's paint, Netherland and Paris
    梵高弟弟Theo在巴黎的公寓窗外的风景


    个人觉得这个时期的梵高的画风还蛮正常的。
    然后来几张启发了这个时期的梵高的同时代的作品。
    Van Gogh's Inspiration
    Van Gogh's Inspiration
    以及梵高最喜欢的画家,Honore-Victorin Daumier的印刷画。
    Honore-Victorin Daumier
    原题:中产阶级和工人

    Honore-Victorin Daumier
    “你画完了没有?休息这么长时间很累的!”

    Honore-Victorin Daumier
    原题:这就是中产阶级眼中的小小的令人分心的事务

    Honore-Victorin Daumier
    Sappho's Death,

    Honore-Victorin Daumier
    Apelles and Campaste

    Honore-Victorin Daumier
    Hercules Tamed by Love

    Honore-Victorin Daumier


    在此时期梵高还收藏了少浮世绘。嗯。好华丽的赶脚。
    Van Gogh's Japanese Collection
    Van Gogh's Japanese Collection
    Van Gogh's Japanese Collection
    Van Gogh's Japanese Collection
    Van Gogh's Japanese Collection
    Van Gogh's Japanese Collection
    Van Gogh's Japanese Collection
  2. 1888-1889: Resident in the Yellow House (Arles)
  3. 这个时期是比较正常的梵高的时期。此时的梵高立志做一个艺术家。然后在他的意念中做一个艺术家应该要有一个稳定的住所。然后梵高就签下来一栋在Arles的房子。该房子外面是黄色,里面是白色,后来这个房子也因为梵高的画,the yellow house出名了。
    the Yellow House by Van Gogh
    The Yellow House by Van Gogh
    the Yellow House by Van Gogh in the letter to his brother
    梵高在给他弟弟的信中描述的黄房子所在地的风景
    the Yellow House
    黄房子所在地照片
    landscape of Auvers by Van Gogh
    botany in Auvers

    landscape of Auvers by Van Gogh
    Landscape in Auvers

    landscape of Auvers by Van Gogh
    weeping tree

    Eugene Boch
    Eugene Boch, 梵高在Auvers为数不多的朋友

    然后在这段时间梵高的弟弟,半哄半骗的让高更(Gauguin)去黄房子里面和他哥哥作伴。盛传是当时高更缺钱,然后Theo Van Gogh塞钱给高更让他去和他哥哥在一起当室友。高更是梵高崇拜的画家,然后传说高更要来的消息让梵高大大的兴奋了一把。然后他为了装饰房子疯狂的画画,其中包括著名的向日葵。然而高更并不是很乐意,然后对于自己的旅程一再推迟。于是乎梵高开始失望。具体表现在梵高笔下高更的凳子上。之前梵高在画高更的凳子的时候精心布置的蜡烛和书展现了他的希望。之后高更空荡荡的椅子更多的是他的失落。
    Gauguin's chair
    兴奋时期梵高笔下的高更的椅子
    Gauguin's chair
    失望时期梵高笔下高更的椅子
    来插播几张高更的作品:
    Gauguin's work
    Gauguin's work
    Gauguin's work
    以及姗姗来迟的高更:
      Gauguin by Van Gogh
      梵高笔下的高更
    最后是高更虽然来了,但是由于高更更加受女人喜欢,梵高开始不爽。另外高更也不爽梵高。梵高在高更来以前画了很多向日葵,明黄的向日葵,来装点高更的卧室。然后高更进去的时候头都大了。在说自己卧室被摆满了另外一个画家的作品高更久更加不爽了。但是高更在梵高切下他自己的耳朵以前还是一直是梵高的室友。在梵高切下他自己的耳朵以后高更就搬走了。之后这两个人久再也没见过面了。
    然后来看一下梵高这个时期的卧室,看一下一个立志做艺术家的梵高是怎么弄自己的卧室的(虽然我觉得还是蛮寒酸的)
    首先是简笔画
    Van Gogh's bedroom
    梵高笔下的卧室, percil and ink
    首先最早的就是收藏在阿姆斯特丹。这一张的笔触是比较平的,类似于日本的印刷画。

    Van Gogh's bedroom
    梵高的卧室,1888,收藏于阿姆斯特丹
    其次是收藏在芝加哥的。这一张梵高的笔触变的更加的立体。这张画梵高后来寄给了他的弟弟Theo。据说Theo看到的时候很惊讶这张画里面的生命力(真心没看出来)。我想吐槽的是请大家看右上角梵高的卧室里面还挂着自画像,这不是活脱脱的自恋么。目测此事的梵高还有了两个新的凳子上面放的垫子。嗯。
    Van Gogh's bedroom
    梵高的卧室,1889,收藏于芝加哥
    最后稍小的是梵高给他妈和他姐妹的礼物。他终于换掉了他床头的那张风景画,嗯。这张画被确认是在梵高给他弟弟的那张画以后是因为这张画老化的时候只有画表面的颜料掉了,而在芝加哥收藏的那张画画布本身都已经开始老化。
    Van Gogh's bedroom
    梵高的卧室,1889,收藏于巴黎


    听说这个被重建的卧室被放到airbnb上了?
    Rebuilt Van Gogh's bedroom









  • post 1889: 疯掉以后的梵高。
    Paul Cezanne, Auvers, Panoramic View
    引起了梵高对于Auvers的Paul Cezanne的画

    这个时期的梵高经历首先经历了一次mental break down。有记录说他又严重的抑郁症,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以后就好些了。然后他又开始在精神病院(Saint-Rémy)画画。然后由于病情进一步好转,他的医生觉得他可以去旅行。然后由于Paul Cezanne的一张Auvers的画, 他决定去Auvers(一个在巴黎以北30mile的地方??)。在那里他遇到了一个精神病医生。他觉得那个医生理解他的艺术。 那个精神病医生也很敬仰他。后来就相当于充当了一个类似于他在当地的联系人的角色。该医生是个好人,但是目测医术有限,并没有能够很好的照顾梵高,只当了一个好模特。
    Van Gogh's corridor of asylum
    梵高眼中精神病院的走廊
    最后梵高就在Auvers的地方,朝着自己的脑袋开了一枪。
    当然他并没有死。在被自己射进了一颗子弹以后,他还若无其事的走回了他的卧室。
    然后当地的医生就被叫过来了。
    然后医生觉得他就不活了,然后他就躺在自己的床上等死。
    然后他死了。
    个人觉得这个时期的梵高的作品目测都是他比较出名的作品,但是只能说他的画法(brush strokes)真的很像美杜莎(Medusa)的头发,个人真的很受不了。我还是觉得梵高比较好的画是他立志成为艺术家以前的作品。Van Gogh's paint after this mental break down
    Van Gogh's paint after this mental break down
    Van Gogh's paint after this mental break down
    Van Gogh's paint after this mental break down
    Van Gogh's paint after this mental break down
    Van Gogh's paint after this mental break down
    Van Gogh's paint after this mental break down

  • 这个是在博物馆录下里的梵高的三张卧室的对比图。放在youtube上了大陆的朋友们请自行访问“https://www.youtube.com/embed/Qub3oJQuyjE”。 PLEASE FOR NO COMMERCIAL USE. 
    梵高的一生给他弟弟写了无数的信。
    Letter from Vincent Van Gogh to Theo Van Gogh Letter from Vincent Van Gogh to Theo Van Gogh
    The Last: 一个我眼中自恋狂的自己:
    Self portrait of Van Gogh
    Self portrait of Van Gogh